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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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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尹若木乖乖戴上头盔，跨坐上了机车。
“去你喜欢的地方。”
乾榆对男神咧嘴一笑，回过头按住刹车转动油门。他感觉到后背传来若木的温度，心想要是若小木可以把手搭在自己腰上就好了，不过那样自己可能都没办法专心骑车了吧。乾痴汉只觉脑筋绕地球转了两圈半，虽然最后还是没意识到其实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会心猿意马。
综合医院在中央城中心偏南一点的地方，往西去有一片巨大的人工湖，机车载着两个人开上了湖边的公路，尹若木这才发现乾榆来接他的时间选得太好了。
一零大陆和伏亥大陆不一样，这里没有金盾给万物的添油加醋，所以一切都还是本来的样子，天是蓝的，云也是白的，而夕阳因为离得更近的太阳烧得更红。尹若木把头盔拿下来往右看去，火红的天际连着金光闪闪的湖面，梦幻得让人挪不开眼，又热烈得仿佛要将人灼伤。他听着机车的轰鸣声，吹着扑面而来的晚风，看着远处的风景画，突然对这个世界充满新奇。
说实在的，尹若木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浪漫的人。他满腹经纶，在医学界地位举足轻重，他可以像吃饭一样自然地记住深奥的知识，可以轻易理解复杂机械的构造，可以一分钟之内推倒各种系统防火墙，但当他触碰人的心跳、目睹生离死别的泪水、欣赏诗歌和画作，他总感到一层隔阂，又或是缺少一个节点来连接他和这个世界，所以他时常感到疑惑和不安，怀疑也许是幼年丧父的经历让他过分坚强而独立、过分习惯孤独以至于丢失了人性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二十几年来他像走在一片薄雾中，知道前方有什么却永远看不真切。但是现在，那片夕阳的暖色照了进来，他感到薄雾在渐渐消散，而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正慢慢建立起来，把他和这个世界联系到一起。他感到欣喜而宁静，同时有一种渴望呼之欲出，让他几乎就要伸手去抓。
“还有十分钟就到了噢。”
一个声音把尹若木从空想中拉了回来，他呆呆地转过头看着眼前宽阔的肩膀，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正抓着什么东西，他猛地低下头，发现那是身前这个人的墨绿色外套。
“好。”
尹若木回道，同时抓紧了手中的衣角。
十分钟后，两人到达中央城城郊一处公园，乾榆找了个地方停机车，心里还在得意刚刚自己略微提了速是多么机智，因为他感到他的若小木后半程一直抓着他呢。
“认识这里吧。”乾榆接过尹若木递过来的头盔一把塞回座位里。
“嗯。”尹若木看上去很高兴，“是冯翼告诉你的？”
“嘿嘿。”
的确是冯翼告诉他的，只不过过程比较艰辛罢了。冯翼可没有宋寒飞这样好搞定，本来就对乾大队长天天翘班火冒三丈，一听乾榆要打听尹若木喜欢去的地方就心中警铃大作，还以为人有什么居心叵测的意图，害得乾队长硬是花了一小时软磨硬泡才得来这个宝贵的情报。
当然这种事是不能随便和男神讲的，于是痴汉榆自以为神秘地笑了笑。
此时刚刚入夜，天边还有一丝未暗的红光，而公园里的街灯已经亮起来了。乾榆和尹若木走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路两旁是成片的竹林，周围没什么人，一切都安静而美好，然而乾榆却一点都不敢看走在身边的尹若木的侧脸，生怕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把人拉到怀里强吻。虽说如此，他眼睛的余光却还是时不时飘向旁边比他矮大半个头的人。
这目测身高差了有十几公分吧，哎哟简直是最佳身高差呀！痴汉榆又开始臆想一些有的没的，感到周围的光线都暧昧起来，同时手已经开始不安分地向身旁的人靠近。
啊啊啊啊啊！好想把他拉过来狠狠地亲啊！！！！！
可是伸出去一点的手却猛然收了回来又握成拳，乾榆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居然可以这么怂，可是他又很怕过于主动会把若小木吓走，便又觉得自己怂一点也无所谓了。可是这可望不可及的滋味太煎熬了，于是为了转移自己不正经的注意力，乾榆开口道：
“这里这么偏远，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偶然在论坛上看到有讨论这家酒吧的，说里面不管是常驻乐队还是偶尔来一次的音乐人用的都是实体乐器。”
尹若木喜欢一切有实体的东西，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越来越少见：没几家出版社还在印刷纸质书，实体乐器也渐渐被全息投影出的、有更酷炫的模型和更多变的表现方式的电子乐器所替代，而两人现在正在前往的，是中央城仅剩的一家会出现实体乐器演奏者的酒吧。
“就为了来听音乐吗？”乾榆郁闷了一下，音乐什么的他可是一点也不懂啊。
“老板的厨艺也非常好。”
“嗯同意！不过调酒师的水平差了点。”
“我平时都自己开车来，还没怎么喝过这家的酒。欸等等，”尹若木转念一想，奇怪道：“你来过这里？”
“嘿嘿，你等下就知道了。”
说着乾榆停下脚步，对尹若木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尹若木抬头看了看这家酒吧的招牌，他一直很喜欢这个丝毫没用任何全息投影或是常见技术的设计，就是最简单、甚至是有点古老的灯箱，一整块闪着朦胧的淡蓝色光，当中镂空了几个字，写着“Perdu”。
遗失。是遗失了什么的人来这里寻找，还是执着的人来这里妄图遗失。
尹若木歪过头看了看乾榆微笑着的丹凤眼，想起之前手里紧抓的衣角，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推开了酒吧的门。
营业时间刚刚开始，酒吧里却已经坐了不少人，小型舞台上有乐手正在调试乐器，估计今晚有特别嘉宾到场表演。
尹若木正环顾四周纠结着要坐哪里，就见乾榆已经熟门熟路地走到吧台边和酒保说了几句话，然后对他招招手。待他走近坐下，酒保便给他递了一杯柠檬水，却丝毫没有要服务乾榆的意思，然后他就听见乾榆说：
“等我五分钟。”
说完乾榆转身走进一扇写着“厨房重地，闲人免入”的木门。
他怎么好像和这家店很熟的样子？尹若木心里奇怪道。他之前明明听冯翼说过乾榆自进入武警队只来第十区出过三次任务，前两次都只待了一两个月，应该是没什么机会找到郊区这么偏远的酒吧来的，还是他听说自己喜欢这里所以特意提前准备了什么？
想到这里尹若木摇了摇头，两个大男人喝个酒聊个天有什么好特意准备的，可是他转念想到今天乾榆的形象大改造，心中升腾起一丝不明不白的期待。
酒吧门不停地被人推开、关上，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着，突然客席中传出一阵掌声和欢呼，尹若木循声往舞台方向看去，一名身着黑色礼服裙、留着性感的大波浪的中年女子正边走上舞台边向观众致意，走到话筒前，她先优雅地欠了个身，然后回过头和乐手交流了几句。
“你知道她？”
乾榆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尹若木转过头刚想说“她很有名”，“她”的口型还没完全到位就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穿成这样特别像游戏里面提供情报的酒保。”
尹若木边笑边打量面前这个又一次形象改造的人，此时的乾榆换上了“Perdu”酒吧的调酒师制服，白衬衫和黑西装马甲，领口处还有一个暗红色的领结。
“游戏里的？”乾榆看到尹若木一下子笑了出来还以为自己这样穿很奇怪，不过厚脸皮的他从来不在意这些，于是又问：“是不是因为我帅？”
“嗯。”尹若木认真地点了点头。
乾榆只觉得自己一贯强大的心脏又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了千万次，用了全身的力气成功遏制住把若小木扛到厕所的冲动，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第一次对从已故父母那儿继承到一副好皮囊这件事感激不尽。
“那请问尹医生要点什么饮料呢？”
“来一杯你最擅长的。”
“收到。”
在乾榆转身拿酒瓶的时候音乐响起来了，是一首香颂，低沉磁性的女声在轻声哼唱，人的心都好像要跟着一起荡漾。
乾榆熟练地开瓶、倒酒，而一旁尹若木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好奇心又上来了。
“你怎么变成这家店的员工了？”
“我老爹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帮过Yves，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一点忙，我第一次来十区出任务到这里附近追犯人，就被搭讪了。”
“搭讪？”
“对，当时Yves说‘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的救命恩人’。”
“既然是救命恩人的儿子，怎么会让你打工？”尹若木的两道卧蚕弯了起来，一只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问道。
尹若木真的很喜欢笑，他的笑很文雅、很温柔，好像冬日的阳光、又好像夏日的清泉，他另一只手轻扶着玻璃杯，漂亮的食指跟着音乐的节奏在杯沿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快被笑容融化的乾榆眼神飘忽不定地掠过那只骨节分明的美手，觉得每一下敲击都点在自己心上，引起一阵愉快的瘙痒。
“没想到这里正巧也是神之手爱来的地方，开个先例庆祝一下。”乾榆收回目光，伸手摘了几片薄荷叶。
“荣幸之极。可你这身调酒的本事又是哪里来的？老板给你开的兴趣班？”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洗耳恭听。”
“我老爹爱酒，还在世的时候老喜欢在家里捣腾这些花花绿绿的瓶子，”乾榆注意到尹若木听到“还在世”三个字的时候表情一滞，摆了摆手表示不要在意之后继续道：“我么也就跟着涨了点知识。后来我高中的时候惹上了烟，在伏亥大陆你懂的，我老爹那点遗产就供不起我这爱好了。我妈那时候身体不好，我为了不让她烦就开始自己想赚零花的法子，正好和老爹学了点调酒，就开始到酒吧打工，工资还真不少。”
其实乾榆谎报了年龄，烟这东西是他初中就沾染上的，那时候他还没开始胡茬乱长，头发也在母亲的监督下打理得整整齐齐，再加上已经180的身高和一点对酒的知识，他伪造了一张身份证就去了酒吧应聘调酒师，当时还因为招揽女顾客的高强能力被老板赏识不已。不过到了高中接触了全息建模这种更能赚钱的工具之后就放弃酒保的职业发展了。
“你妈妈身体不好？具体是哪里？”尹医生话听一半就被优秀的职业习惯带偏了重点，立马开启听诊模式。
“好不容易的休息日就别这么紧张啦若木医生。”
“呃……不好意思，职业习惯。”
“我妈也已经不在了。”乾榆盖上调酒器的盖子，唰啦唰啦地晃动起来，“老爹是警视厅的干部，我9岁的时候在一起特大案件中出了事。老头子没了以后我妈的身体就开始一天天变差，那会儿的主治医生说是因为她没有生活的动力。可能是为了当时还是个小毛孩的我，她硬是拖了好几年，帮我把该做的事都做了，最后在我高二那年走了。”
“我很抱歉……”尹若木想起尹峰刚去世时的自己，看着面前风轻云淡的乾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知是共鸣、还是心疼。
“别别别，都过去这么久了。”乾榆“啪”地一声把调酒器立到桌子上，又拿了个马天尼杯出来。
“你母亲一定很爱你父亲。”
“是，所以陪着老爹一起去是她最好的归宿。至于我嘛，”乾榆打开调酒器的盖子，一道清澈浅绿的弧线落到锥形杯里，他的嘴角扯开一个暧昧的弧度，张口道：“我不管是外貌身材还是吊儿郎当的性格都像我爸，只有这一点像我妈。”
不知道是因为舞台上的歌者唱得太深情还是乾榆调酒的动作太帅气，尹若木觉得思维有些停滞，呆呆地问道：
“哪一点？”
乾榆在杯沿处夹了一片新鲜柠檬，一只手肘撑住吧台，身体向尹若木前倾了一点，另一只手把鸡尾酒推到他的客人面前，缓缓开口道：
“既然爱了，就要用生命去爱。”
耳边动听的香颂一直回荡着，尹若木听懂了几句歌词，但他没有听懂那句话。
他愣愣地看着乾榆的双眼，从里面看到了自己，还有，还有一种他读不明白的光芒。
而他被那簇光芒深深吸引，不舍得移开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