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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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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她弯腰沉浸在自己的画作时,她听见身后门被人猛地拉开,她用余光看出是陈玉。她婷婷袅袅地走出来,也不说话,只仅仅盯着艾诺。
艾诺直起身子,侧对着她,以冷漠的姿态。
什么也不说的陈玉,视线胶在艾诺的背上。
若是往常她会怯怯地转身,然后再畏葸地看着她。可是现在艾诺觉得自己成为了那面让人无所遁形的镜子,将陈玉的视线原封不动地返还给她。
“今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啊,艾诺?”
艾诺转身看着她,眼里涌着不知名的情绪:“……没有。”
“没有?”她重复了一句,尾音上扬,明显不相信的语气。她转了转眼珠,神色有些凶狠地说:“艾诺,不要骗我。你爸爸,不是个好东西。”
艾诺回想起自己见到场景,心里一阵恶心,有什么在体内翻腾,她皱着眉头说:“没有。”
陈玉看着艾诺不知怎么升起一阵怨气,气势汹汹地转身进了房间,将门猛地一下子关掉。
艾诺呆呆地站着,像在思索着什么,她的无力感很深,可是却毫无办法。她恼恨地打了自己一下,如果站在这里的是蓉蓉,是乐子,绝对不会像自己一样软弱,这样,无能为力。
咔嚓咔嚓。
她似乎听见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动。她沉下心,努力想听清,却被房间里渐渐大起来的声音吸引住。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的事?艾泽你把我当傻瓜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是陈玉哽咽的声音。
“说了多少次,我没有!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是艾泽气急的声音。
“我不可理喻?你呢?你自己干的好事!”陈玉的声音开始吼了起来。
“神经病!”说着,艾泽打开了房门怒气冲冲地出来。
陈玉跟着出来,脸上泪水蔓延:“艾泽,你当年那么穷我一句话没说就跟着你,到现在你竟然这样对我?”她的脸上表情扭曲着,抓住了艾泽的衣服。
“你到底在哪听来的话?谁他妈的到处嚼舌根,我说了多少次我没有,没有!”说完就推开了陈玉,没想到用力过大,将她一下子推倒在地。
陈玉不可置信地看着艾泽,脸变得苍白,然后爆发了凄厉的大哭:“你推我!你竟然推我!想当初你连衣服都不让我洗,到现在,你竟然推我……”
艾泽没有动,只是说:“你小点声,让别人听见是怎么回事?”
“你做了还怕别人说?你……”陈玉还没说完就被艾泽捂住了嘴,他隐忍地说:“小点声,小点声!你还怕别人听不清楚吗?”
陈玉的声音变得沉闷而嘶哑,但是拼命挣扎:“……呜……”
屋子里变得很近,只有他们的粗重的喘息声。
艾诺看着他们,恍若看着一场狗血的电视剧。翻来覆去的争执,艾诺并不知道他们在争执些什么,明明刚刚前一秒还是好好的。只不过是心里出现了恨意、愤怒、无法平息的怒火,被一些小事轻易地点燃,然后爆发。
开始的艾诺还会哭泣,但是到后来的平静接受,再后来的比如现在的麻木。
咔嚓,咔嚓。
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终于形成,它由石块和黑暗构成,最坚硬的刀剑都不能伤害它。它似乎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和情感,它咆哮着,想身体里跳出来。
陈玉用自己的尖利的指甲当做武器,在艾泽手背上留下了许多血红的指痕。艾泽被她弄的受不了,只好松开捂着她的手。
陈玉双手撑在地上,抬眼恨恨地看着艾泽说:“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放过你!我明天就去找那个贱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
“你完全是无理取闹!你非要把这个家弄散吗?”艾泽面容有些恼羞成怒。
她笑了起来,眼中有泪:“到底是我不要这个家还是你不要?你不会让你好过!”
艾泽恨恨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我等着。”说完就走向门冲去,仿佛再也忍受不了她了。
“离婚!我要和你离婚!”陈玉冲着艾泽的背影咆哮着。
但回答她的是空荡荡的屋子,和一扇来不及合上的门。
这场战役她似乎是胜利了,但是她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喜悦,只能用趴在地上凄厉的大哭这种形式才能表达自己的悲痛。怔怔的艾诺听见她的哭喊,不自觉地往后一退,不知道怎么碰到了开关,房间忽然变得一片漆黑。外面凄风苦雨,雨声淅沥;屋里凄厉的哭喊,哭声悲痛,她想逃却不知逃到何处。艾诺偏了偏头,看见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是一头带着挣扎和愤恨,充满邪力的兽,它终于挣扎跳脱出身体,在暗夜里狰狞地朝着艾诺笑着。
艾诺这样站着,她发现自己竟然充满了勇气,一种强烈的,想要改变现状的勇气。她实在厌倦了,甚至失落的感情也懒于产生,她的心脏已经如同石化,它麻木于跳动。
改变的决心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直到走进店门的前一刻,蓉蓉还在问她:“你确定吗?”艾诺侧首看她一笑,带着一点以前从没有的坚定,“当然。”
蓉蓉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说:“虽然我身上纹过两次,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很疼。当初我纹的时候……”蓉蓉忽然不自然地停顿一下,“差点把店给砸了,又叫又喊,丢脸死了。”
“我能忍。”艾诺低着头,回避着蓉蓉的眼光。
蓉蓉还想说什么,但艾诺已经推门进去,她只好跺跺脚,跟了上去。
出乎蓉蓉的意料,艾诺在纹身过程中从头到尾一动不动,吭都没吭。要不是看见艾诺头上的汗和手上暴起的青筋,她会以为这其实是一次普通的按摩。
等待的过程总是那么漫长,听见“好了。”这两个字说出来,蓉蓉险些以为过了一个世纪。
“怎么样?”蓉蓉俯下身子,擦着她脸上的汗,轻轻地在艾诺耳边问道。
艾诺舒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然后她扭着头去看背后的纹身,疼得她直皱眉。
蝴蝶纤细的骨翼,却只要了半边,玲珑别致,墨色渗入肌肤。艾诺皮肤细腻白皙,纹身黝黑,看上去有一种妖异的美。
“别动,很美。”蓉蓉感觉按住她的手,看着纹身说。
艾诺抬头看蓉蓉,这一次,她躺在床上,任由蓉蓉打量,笑得意气风发。
她是一个不同的艾诺,仿佛完成了进化仪式,象征力量与勇气的翼加身,她觉得自己充满力量。
上课的时候艾诺总觉得有谁在用尖尖细细的针刺着自己的背,她难受地扭了扭身体,身后的蓉蓉戳了戳她的肩膀问:“怎么?”
艾诺不好意思地说:“疼。”
蓉蓉说:“不是说一个星期内有什么头痛脑热都属于正常吗?放轻松,还有……”她的挤了挤眼睛,“包里装着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艾诺紧张地捂住自己的包。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给你小情人带的。”
“嘘,别说。”艾诺的脸变红。
蓉蓉看着她笑得一脸促狭,慢慢地她的笑容淡了,脸也变的认真起来:“艾诺,你知道不知道‘改变’和‘放纵’的区别?”
艾诺知道蓉蓉是处于关心,她看着远处,茫茫的一片,“所以我从这里开始。”
“那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话,不要为了赶路,而忘了为了什么出发。”
“我知道。”艾诺看着蓉蓉的眼睛,回答得郑重。
终于等到下课,艾诺看了四周,大家无一例外地正在忙自己的事,没有人在注意自己,艾诺踌躇着,手伸进包里,迟迟没有拿出来。
同桌的君妍对梁涵说:“你的数学作业还没交吧?拿来给我,我帮你去交。”
稍显清冷的声音响起:“谢谢你了。”
君妍拿了本子,婷婷袅袅地向门口走去。
身后的蓉蓉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看见没?大方点。”
艾诺拍了拍梁涵的肩,见他转过身来,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东西,一鼓作气地说:“梁涵这是我姑姑从美国寄给我的CD你要不要听一听?”
语速太快,梁涵没有听清:“……什么?”
艾诺顿了顿,把CD放在梁涵的面前,漫不经心地对梁涵又说了一遍,手心里的汗水泄露出一些紧张。
梁涵抬头瞥了她一眼,低头,动作连贯,没有一丝停顿,说:“不用了,谢谢。”
艾诺咬了咬唇,轻轻地说:“你那次哼的歌不是这个乐队的吗?”
梁涵合上手里的书,转过身体,眼睛看着她平淡地说:“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并不需要。你可以自己听。”
“你……”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艾诺好心好意给你听CD,你怎么不识好歹?”在一旁的蓉蓉看不下去了。
梁涵笑了一下,艾诺轻易地看出他的笑没有到达眼底:“我为什么不能拒绝?”
蓉蓉从艾诺手里抽出CD,在手里颠了两下,斜眼看他:“这张CD你不听我就扔掉了。”
她是陈述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
梁涵转身,慢条斯理地看书,没有回答。
艾诺的齿咬得唇发白。
“随便你。”梁涵无所谓地说。
蓉蓉用手指点了点桌子,眼睛紧紧盯着梁涵,站起身来,走到梁涵面前,当着他的面,双手一掰,将CD掰两半:“那不要了吧。”
说完她笑了起来,残忍而凛冽。
他一无所觉,淡然看书。
艾诺的脸变得苍白,看了看蓉蓉,又看了看梁涵,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可笑,用手去堵住似乎就要溢出眼眶的泪水,跑了出去。
她回头望去,蓉蓉还在和梁涵单方面对峙。
没有人注意到她。
后来的她便一直没有回去上课,反正没有注意到她,不是吗?她一个人独自离开学校,在街上走走停停,路边是高大的树木,昏暗的阳光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抬头看天,天都快黑了,而且还灰蒙蒙的,似乎将要下雨。
来来往往的人让艾诺有点索然,她眼睛一花,好像看见乐子从她眼前急匆匆走过,她再一看哪里还有他?
她摇了摇头,将手插进自己的口袋,然后漫无目的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