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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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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川凝视着面前的人,眼中满是困惑。
这人单薄的身体被绑在木桩上,明明已经虚弱不堪,却无论如何不肯出声求饶。他没有感觉吗?不知道痛吗?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两天了,每次来看他都是这幅表情。面色平静,双目紧闭,薄削的嘴角紧抿着,恰到好处地勾出一抹决然。真是魔障了。他不给好脸色,自己却偏偏如此爱看,爱煞了这隐忍模样。
“这是何苦!”拓跋川轻轻叹息了一声,“本王对轩主无限仰慕,自那日战场上匆匆一面,轩主的音容便时常在梦中出现,真是朝思暮想,思君如狂。”
这番露骨的轻薄言语令史今十分厌烦,勃然间竟是冒起一股无名火,淡如远山的眉猛然一蹙,霎时睁开了双眼。
拓跋川呼吸一窒。
寒星般的眸子宛若悬于夜空的宝石,璀璨夺目,慑人心魄。他不睁眼还好,这一睁眼,拓跋川只觉魂魄都被吸了去,心口急跳如擂鼓。那种刹那间让人血液燃烧起来的感觉袭遍全身,最后一丝理智也丧失了,他不顾一切地扑到史今身上,将人搂得死紧。
史今骤然一僵,全身都绷得紧紧的,愤怒的火焰直冲入脑,似要把他烧穿。想挣脱,想拼力推开身上的人,可虚弱的身体使不上一点力气,火热的唇已贴上了脖颈。
耳边传来急促喘息,粘湿的吻辗转流连,令苍白肌肤炸起一层寒粒。史今在晕眩中几欲作呕,身体止不住地一阵痉挛。
拓跋川感到怀中人的异样,慢慢直起身,贪婪而痴迷的目光胶着在毫无血色的面颊上,缓缓地伸出手,拂开他额前散乱的发丝,轻擦着他满头满脸冰凉的汗水。
“轩主真是不同凡响,中了本王的噬魂针还能忍到现在没有痛晕过去,这普天之下也再难找出第二个人了。”拓跋川脸上浮起恶毒的笑意。
史今在近乎麻木的痛苦中感到无限悲哀。若非脊椎上被打入噬魂针,自己何至于使不出半点内力,何至于受制于人,何至于遭到这个疯子的恣意侮辱!
他直视着拓跋川,冷然道:“睿王殿下,你贵为皇子,身份尊崇,在下一介草民,不值得殿下垂青,请放了我。”
拓跋川不以为然:“什么皇子,什么草民,喜欢就是喜欢了,还要讲究门当户对是怎的?本王有这么迂腐吗?”他玩味地笑了,凑近史今的耳朵,轻声道,“不知在轩主心中把本王当作什么人?”
史今忍住心底的厌恶,正色道:“以前,皇子与草民没有任何交集,是陌路人。”
“那么现在呢?”
“现在两国交战,你我相识于战场,是敌人。”
拓跋川挑眉:“不能做朋友吗?”
史今平静地看着他,神色冰冷。
“很好,很好……”拓跋川阴森森笑了两声,眼中绽出异芒,“本王太喜欢你了,你越是无情本王越是喜欢。既然无论怎样也得不到你的心,只好先得到你的人了。”
史今尚未反应过来,拓跋川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只听一声裂帛之音,衣衫从中撕开。
温玉般的肌肤露了出来,泛着柔润得令人晕眩的光。拓跋川双眸充血,猛地吻了上去。
“你……不!”
这一刻,史今感到绝望,冷汗涔涔而落,徒劳的挣扎换来更加疯狂的对待。拓跋川低吼一声,解开绑住史今的绳子,急切地将他拖上床榻。史今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掉。
衣衫被彻底剥落,拓跋川按住史今冰凉的双手,恶狠狠地压下去……
“殿下请自重!如此作为与禽兽何异!”史今想躲开在自己身上肆虐的唇舌,突然一阵剧烈颤抖,凝聚了力气拼命挣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鱼死网破的气息。拓跋川被这反抗撩拨得□□乱窜,含混地哼道:“别这样……会弄伤你……不过陪本王玩玩……没什么大不了……”他沉重地喘息着,死死掐住史今的腰,动作粗鲁,神情却如诱哄,突然膝盖猛地一顶,撑开了史今的双腿,“从来没有本王得不到的东西,从来没有过!”
史今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他停止了挣扎,潜运心法,试图将散乱内息凝聚起来。噬魂针虽然封住了他的奇经八脉,但还可以拼着心脉被震断的危险赌一次。身处此境,别无选择,总不能让这疯子得逞!
拓跋川沉浸在欲望的漩涡里,神昏智丧,蓦然一股大力凭空袭来,砰地一声,胸口如遭重锤。尚未弄清发生何事,头重重磕在地上,眼前一片金星乱舞。
过了好一会儿,拓跋川才缓过来,额头一跳一跳的痛不可当,伸手抹去,掌心全是血。他从地上爬起来,怒不可遏地看向史今,一时间竟愣住了。
史今已经勉强穿好衣服,披散着长发坐在榻边,脸色白中泛青,嘴角边淌下一条粗粗的血线。
“你……”拓跋川被震住,后面的话竟说不出口。
史今很虚弱,却一脸决然,异常清晰地说:“殿下说喜欢我,或许是真的,但我不能接受。殿下若要强迫,我虽受制,尚可自保,万不得已之时,唯有一死。”
拓跋川用暧昧不明的眼神审视史今,渐渐平静下来。他将衣服穿好,脸上浮起一个充满邪气的笑,径自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史今松了口气,全身虚脱,软软地倒了下去。
……
晨光自地平线亮起的那一刻,高城走出中军帐。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他揉着又涨又痛的太阳穴,剑眉深深皱起。自从史今失踪就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是昏昏噩噩半梦半醒,恐怖的梦境不断袭击着他,每次都在惊悸中醒来。
入冬以来,气候愈发干冷,寒风中颇见清冷萧瑟,与夏日的繁华葱茏不可同日而语。高城此刻虽置身于冬日严寒之中,一颗心却仿佛在滚油里煎熬,无时无刻不在为史今担心。他默默叹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巡查营地。
没有战事,士兵们也毫不懈怠,早早便起来操练,这时见上将军朝这边走来,气势更加威武。高城的目光扫过一排排将士的身影,严肃的脸上掠过几许欣慰。
忽然,马踏黄尘飞驰而来,一骑奔入营寨。探哨翻身下马,气息尚未喘匀便跪于高城面前道:“禀上将军,敌军来袭,距我军营寨不足十里了!”
高城神色一整:“有多少兵马?统兵将军是谁?”
“烟尘连绵,望不到尽头,至少也有几万兵马,其前军将旗上印有拓跋二字。”
“拓跋川!他亲自来了!”在场的几名将领俱是一声低呼。
高城并不意外,想那拓跋川高挂免战牌已有月余,如今粮草补足,自然是要早日一战,以雪前耻。他此次来势汹汹,我决不惧怕,可为何隐隐感到不安?心不受控制地急跳了几下,高城脸上一片沉郁凝肃。
众将见他们上将军眉峰拧出一道深深的竖纹,以为此战棘手,俱都缄默不敢言。但只是片刻,高城便摆脱了莫名的忧虑,眼底绽出锐利的锋芒。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沉声发出了将令。
“——众将听令,随我迎敌!”
隆隆战鼓声中,南楚军犹如滚滚海潮奔涌,怒啸着冲向原野。放眼望去,刀枪铠甲的锋芒,在晦暗的天光下反射出刺目的雪亮寒光。北燕军亦毫不示弱,休整了月余的将士犹如扑食的恶虎,彪悍凶蛮,锐不可当!
两军相遇,于是激烈的交锋。
战火弥漫,满目血腥,四下里充斥着连绵不绝的喊杀声、刀剑撞击声、负伤的惨呼声,这里是真正的战场!人命如同草芥,生死悬于一线。为了国家安宁,为了百姓安居,誓死护我河山不失寸土。这样的场合最能激起人的一腔热血,好男儿当披坚执锐,奋勇杀敌。
这一场硬仗直杀了好几个时辰,从清晨到正午,高城带领骁骑营浴血奋战,共斩下敌军两员大将首级,歼敌两万余。拓跋川身负两处刀伤,不致命却流血甚多,他见己方兵力折损过半,心知大势已去,虽有不甘也只得鸣金收兵。
高城回到中军帐看见一脸沮丧的伍六一就知道了事情的结果,心底的忧虑掩盖了胜利的喜悦,他深深叹了口气道:“还是没找到?”
伍六一道:“拓跋川十分狡猾,他自己领兵出战,大本营仍分有精锐把守,还有那些武林高手全都给他看家。”
“你跟他们交手了?”
“没有。都吃过几次亏了,我可不想打草惊蛇。”
“正该如此。”高城点点头,劝道,“你不要忧虑,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坏消息,史今会吉人天相的。”嘴上如此说,心里其实急得不行,真想冲入敌营将那里彻底翻找一遍,他知道史今一定被困在那里。
同一时间里,北燕中军帐内。
拓跋川端坐主位,两侧站着的几人一看就不是军中将领,他们服饰各异,神态冷酷,乃是江湖中的高手,袁朗也在其内。史今立于下首,身上绑了绳索,脸色异常苍白,人仿佛又瘦了几分,但他依然站得笔直,不肯有一丝弯折。袁朗不远不近的看着,深邃的眸中划过一抹亮色,朝史今挤了一下眼睛。
拓跋川冷冷地道:“轩主可知本王叫你来所为何事?”
“在下不知。”史今语气淡淡的,“如果是与上一次同样的事,殿下趁早死心,你不会如愿的。”
“非也非也,本王并无冒犯之心,只是想告诉轩主一件事。”
史今直视着他,没有说话。
拓跋川浮起阴险笑意:“本王刚刚大败而归,心灰意冷,自忖不是高城对手,不得已只好请轩主帮忙。”
史今听说他败给了高城,心中畅快,面上仍是一片淡然。帮忙?想来定是有什么恶毒的阴谋。
拓跋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面色陡转阴沉,犹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一时之间,恼怒、苦涩、渴慕,诸般滋味混杂于心头,竟是难以分辨。那次史今的断然拒绝几乎已令他由爱生恨,自己怎么说也是堂堂王爷,你既无心我便休!可此时此刻,看着这个人冷冰冰的站在自己面前,素来骄傲的心中,忽然掠过一丝犹疑之意,居然还是不能甘心!拓跋川静了片刻,沉沉道:“轩主,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那件事,你还是不愿意吗?”
史今想也未想,凛然道:“抵死不能从命。”
“好!很好!”拓跋川爆发出绝望的冷笑,撑在帅案上的手背青筋浮起,“那就莫怪本王翻脸无情了。”
“来人!”拓跋川沉声一喝,立时有侍卫上前。
“将此人拖下去严加看管,少时两军阵前,便以此人祭旗!”
“遵命!”
侍卫上前擎住史今双臂,史今没有反抗,就这么被拖了下去。拓跋川呆呆望着那削瘦的背影,心中蓦然一阵紧缩。方才转身一霎,他分明看到那人冷笑的嘴角和眼底的轻蔑。
竟敢轻视我……怒火窜上胸口,哐的一声,将帅案直接掀翻在地!
一众江湖人士皆不敢出声,只有袁朗不咸不淡地劝了一句:“这人如此不识好歹,杀掉就算了,殿下切勿气坏了自己。”
拓跋川猛地扭头盯住袁朗,森然道:“袁先生看人看事洞若观火,对本王的评价真是一点不错。哼,得不到的东西,那便该亲手毁去!”
沉闷的战鼓声再次响起,一声声仿佛直接敲在心上。
北燕军新败,高城便亲帅兵马一鼓作气汹涌而来。他要抓住这个战机,击溃敌方营寨,也好把史今解救出来。可一路赶来却总是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抬头望见天空中密密堆积的浓云,正如此刻的心情。敌方大营就在眼前,那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心脏猛地一紧,高城双眼紧紧盯住前方。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沉闷的战鼓声又再响起,这次高城觉得灵魂都为之震颤。
敌军寨门缓缓打开,万千人马列阵而出,遥遥震出山响,为首一人正是睿王拓跋川。这人刚吃了败仗却丝毫不见沮丧,眉宇间凝着煞气,眼神十分复杂,有愤怒、有狠辣,似乎还有些惋惜的意味。在他身后,帅旗猎猎飞舞,天地间一片肃杀。
高城稳住心神,朗声道:“睿王殿下,你有伤在身就该好好休养,怎可逞强出战?本将军不与带伤之人交手,你且回去吧。”
拓跋川毫不生气,反而阴阴一笑:“多谢将军体恤,或许本王不必与你交手也能取胜,我手上这张王牌可是你心尖上的人。”
高城不由变了脸色,怒道:“卑鄙!堂堂北燕皇子,如此行事不怕叫人耻笑!”
拓跋川脸上笑容愈胜,似乎听到了世上最美妙的称赞。时间仿佛静止,气氛沉闷而压抑。只见他缓缓抬起手臂猛地向下一挥,彻底打破了这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
“咚......咚......”低沉密集的战鼓声又再响起,宛如催命的符咒,随着鼓声,北燕军开始有了行动。整齐列阵的兵马从中分开,让出一条道来,数十人手脚麻利地抬出一段段圆木,迅速在寨前垒起了一座两三丈的高台。营寨大门再次开启,侍卫绑了一个人出来。虽然距离尚远,看不真切,但这一瞬间,高城的血液已凝固!那个人,那个削瘦的身影,只远远的看一眼,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拓跋川,你这浑蛋!快放了他!放了他!”
拓跋川不语,嘴角噙着一丝阴毒的笑,再一挥手,几名侍卫得令,迅速将史今绑在了高台的木桩上。
亲眼目睹这一切,骁骑营将士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心头异常沉重。高城更是连脸色都变了,只觉一股血气冲击着喉管,恨不得立时将拓跋川碎尸万段。死一般的静默笼罩在旷野之上,竟没有人发出半点声息来。
“史今……”
高城嗓音嘶哑,颤抖得不成样子,只叫出一个名字就再也说不下去。多么希望那人能有一点回应,哪怕也只是叫一声他的名字,便可稍解心中忧急。可是没有,一句话也没有。
怔怔凝向高台之上,努力想要看清什么,却只是徒劳。那个人面目模糊,看不真切,只遥遥望见黑发随风猎猎舞动,宛如燃烧的黑色火焰。
拓跋川讥笑道:“真是情深意重,叫本王感动啊!高城,今天便是你我决一死战的日子,而这个人——”他抬手向高台上一指,“本王要亲手杀他祭旗!”
“你敢动他,我让你三军将士给他偿命!”高城终于控制住情绪,一字一字冷冰冰说道。
战鼓催魂,号角高亢穿透云霄。
拓跋川眼中寒芒闪过,他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时间,飞快摘下悬挂于马鞍上的长弓,张弓搭箭,利箭霎时破风而出,呼啸着射向高台上的人。
松手的一瞬,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望向了对方的脸!双方距离少说也有上百步,本该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细微表情,可就在那个极短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真的看到了史今嘴角微翘,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拓跋川胸口一窒,突然有些后悔。
箭簇呼啸而去,就在堪堪射入史今胸口的瞬间,有银色流光闪过,“当”的一声,竟是另一箭横空飞来,两箭相击坠地。这后发之箭不同于普通箭簇,箭身银光流溢,乃骁骑营用玄铁打造之飞羽箭。箭成之日,普通弓弦俱无法驾驭,唯有追月弓可与之相配。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但见高城手执银弓端坐马上,神情冷冽肃然。
拓跋川瞳孔一缩,怒火登时充塞胸臆:“高将军在炫耀箭术吗?就算有百步穿杨的绝技,今天也救不了他!你看清楚,史今的命捏在本王手里,本王想让他死,就像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话音未落,抬手又是一箭射出。
高城大惊,这次想阻止却已来不及。蓦地一条黑影凭空掠起,攀住高台上的木桩,电光火石之间,就像一道黑色闪电,两军阵前如入无人之境。高城只觉眼睛一花,那人已站到自己面前,一只手扶着摇摇欲坠的史今。
众人一阵惊呼。再去看那支箭,才刚刚没入木桩,箭尾犹自颤动不休。
“高将军,这是你的人,现在完璧归赵喽!”黑衣人满眼戏谑,笑容可掬。
高城怔住,双眼直直凝视着那脸色苍白的人:“史今……”一时竟哽住了声音。
“赶紧接过去呀,你就不介意我这么搂着他?”黑衣人的手故意攀上史今肩膀,笑得更夸张一些。
高城翻身下马,恍惚走上前,感激得说不出话。黑衣人将史今一把塞进高城怀里,抛了个忧伤的媚眼道:“为了你们两个,我大大得罪了睿王,城主不骂死我才怪。”
话音方落,就听拓跋川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袁朗!别以为本王敬你三分,你就能随意与本王作对,这私通敌国的罪名可着实不轻!”
“殿下此言差矣!有两件事你还没弄明白。第一,我不归你管,更谈不上与你作对。我一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做错了也只有城主可以罚我。这第二嘛……”袁朗嘿嘿笑了几声,语气愈发的不正经,“我哪里有‘私通’啊,冤死我也!有三军将士为证,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人,怎说是私?再说这‘私通’二字好不难听,换个词儿行不行?至于‘敌国’更是无从说起,我只不过出于江湖义气救了个朋友,再把他送回他朋友身边,跟家国天下扯不上半点关系。”
拓跋川被袁朗这近乎胡搅的抢白气得脸色铁青:“说得好,但愿到了御前你也敢这么说。”
袁朗理直气壮地道:“我当然敢!”继而一笑,“若我所料不差,陛下才懒得见我呢。”
拓跋川简直气得不行,但毕竟战场之上,身为主帅与一江湖人作口舌之争有失身份,只得暂且压下怒火。自出征以来,几个月内战事胶着,今日终于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刻。思忖着即便没有人质也未必就输,拓跋川冷冷一笑,举手一挥。高城这边早就蓄势待发,见对方一动,当先策马冲出!
这便是最后的决战!
冲锋的号角嘹亮悠长,响彻云霄。
战马长嘶,刀枪如林,急骤的马蹄声暴雨般敲击着大地,上万南楚将士怀着永往无前的决心,挟着刚烈勇猛的杀气,势如疾风海啸,朝着北燕军狂卷而去。迎着对方如雨的箭矢,南楚军前仆后继,马蹄踏过寸寸染血的土地,一步步逼近。
双方的距离就在这持续不断的冲击中拉近,终于正面相遇,刀枪过处,血光飞溅,厮杀声惊天动地,盖过了旷野中呼啸的狂风。
高城恨透了拓跋川以史今为质还要杀人祭旗的毒计,此刻的他就如一把出鞘利剑,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凌厉气势,无人可挡!迎着凛冽的狂风,高举手中长刀,纵马杀入敌军丛中。无与伦比的杀气配合着惊人的速度,带来强悍的冲击力。他左右开弓,接连砍翻迎面而来的敌军,率先于敌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竟无人可以阻他半步。那一刻的高城宛如杀神附体,蹈血而来。南楚众将士紧紧跟在他们上将军的身后,一路杀敌斩将,气势如虹!
面对着对方这股不要性命的狠劲,连一贯以悍勇著称的北燕人眼中也多出了一分敬畏之意,拓跋传更是后悔不已,这次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来史今连番拒绝他的好意,令他强烈的自尊受到重创,从来没人敢如此忤逆他,从来都没有。既然无法征服,不如就此毁去——三军阵前,用那人的一腔鲜血祭旗,既能鼓舞己方士气,同时还可以给予高城重重的一击。
可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此举的结果竟然适得其反。半路杀出个袁朗将史今救走不说,高城竟像被深深刺到了最痛处的野兽,骤然间开始了一场搏命反击!
拓跋川渐渐冷静下来,退至一隅开始沉思战局。如今己方战机已失,对方锋芒正胜,眼前之局,大势已去。若增调援军过来,时间犹恐不及,即便拼尽全力一战,最多只能两败俱伤,而自己率军出征,数月来耗费粮草军械却未进寸土,还要再把几万将士的性命赔进去吗?如此得不偿失之举,智者不为!
这些念头飞快地闪过脑海之际,拓跋川已经做出了决断。心头涌起无可言喻的挫败感,一时间但觉心灰意懒,他看一眼硝烟弥漫的战场,沉声发出了撤军的命令。
北燕军撤退,锋芒正胜的南楚将士呼啸着便要追过去,负责照顾史今的甘小宁忽然纵马而来,急急喊道:“上将军,轩主不好了!”高城惊得险些跌落马背,心中顿时焦急万状,他恨恨盯着正在迅速撤退的北燕军,猛一咬牙:“算了,穷寇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