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肋》曾玄渔

10、十章

　　很多时候，我们猜不到一件事的开端，就如后来，我们也猜不到这件事的结局。

　　姜寅最初并没有料到自己可以那么迅速那么容易就同天真姑娘在一起。他本来想着细水长流，一点一点对她好，将自己慢慢溶入她的生活中，最终水到渠成，感动她也罢触动她也罢，时间久了，她熟悉了他在她的生活中时自然会接受他。但她却出乎他意料的直接将话说开，后面还接受了他的表白，在那么多人的见证下答应了做他的女朋友。

　　姜寅真的是欣喜若狂的。

　　但他既不能预料那开头，因此，他更不能预料后面的结尾。

　　他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走下去，让天真姑娘从对他有好感，到喜欢上他，最后爱上他。他默默注视了她一年多，其实很有耐心再继续等下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但他没想到她并没有也不愿意给他机会。在他小心翼翼地欢欣鼓舞时，天真姑娘冷静地看着他说分手。

　　那一天刚好是3月14号。

　　很多人都知道西洋的节日众多，2月14号是情人节，二十一世纪后这节日的普及程度比原来传统的七夕还要火爆。但好多人除了过2月14还不够，还会等一个月后再过一个3月14，所谓的白色情人节。

　　天真姑娘一向对于这些洋节是不放在心上的，但姜寅骨子里却是个浪漫的人，不仅自身浪漫，他还很愿意花费心思让他喜欢的人感受到浪漫。

　　所以，在天真姑娘内心暗暗下了重要的决定时，他还满心地希望自己能带给女友惊喜，他能想象到她冲着他笑，露出酒窝。直到天真姑娘说出那句话来，他内心的甜蜜和热情才一瞬间冷了下来。

　　天真姑娘同以往一样站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姜寅，我们分手吧。”

　　就如一堆燃烧正旺的，甚至能听见木柴清晰炸裂的声音的大火，在瞬间，被人劈头盖脸用冰冷的水冲了下来，霎时只余焦黑的木炭，奄奄一息地散着灰烟。

　　姜寅知道自己那时的眼睛里一定充满着不可置信，他听见自己有些慌乱的声音，他问她，“你说什么？”

　　肯定是自己听错了，他侥幸地想着。

　　但天真姑娘不慌不忙地冷静重复，“我们分手吧。”然后她的眼睛从他的眼睛移开去，从他的肩膀看向他背后的昏黄灯光。她没带眼镜，眼睛近视加上一百多度的散光让那些昏暗遥远的灯光在这夜晚显得格外柔和美丽。

　　“这么长的时间，我还是只对你有好感，没有喜欢上你，更没有爱上你。所以，我们应该分手。”

　　姜寅喃喃自语，“怎么会呢？你明明喜欢上我了……”

　　他想起他们在一起以后的情景。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一学期快到期末的时间，他陪着她一起去上自习，以学长的经验监督着她背诵着老师划的课程的重点。他拉着她的手去吃饭，遇上他认识的朋友，有几个学弟学妹还叫她“嫂子”。他每天给她打电话，有时候从声音里就能听出她是站着还是躺在床上。他手机里存了很多她的照片，有些是她说拍得丑的，他却悄悄另存下来，觉得也很好看。他在电话里就告诉了父母说自己找到了喜欢的女孩儿做女朋友，母亲还叮嘱他要好好对待她………

　　他以为她也渐渐喜欢他的。他打电话给她，问她有没有想他，她虽然不好意思，却也是点头说想的。在一起后因为是冬天，她和舍友去逛街还特意帮他买了手套，甚至买了毛线织围脖给他。她遇上高兴的事会和他说，遇上不高兴的事也会找他一起绕着学校里长长的道路一直走。每次陪着她走到宿舍楼下，在黑暗的台阶上，她都会站着伸出双手来抱他……

　　牵手，拥抱，甚至亲吻，他们同所有热恋中的恋人没有丝毫不同。

　　他们第一次接吻，是一个周日的晚上，他牵着她在学校的湖边散步，那时那么朦胧的夜色正美，他捧着她的脸吻她的时候，她闭着眼睛柔柔地呼气，他在那时就知道她是喜欢他的，也是在那时他更加确定想要和她在一起一辈子，甚至想着毕业以后就和她结婚……

　　她怎么会仍然对他只有好感，没有喜欢他呢？

　　天真姑娘看着远处美丽的灯光，它们在那里散成了美丽的花，就像，就像那一次他们接吻时她眼睛看到的一样。

　　她没有喜欢上他。怎么会喜欢呢？如果喜欢上了，她不会连和他接吻都没有感觉的。当那晚他吻上她的唇时，她以为她会有悸动和甜蜜，然而，唇舌相接，她看到他闭着眼睛时，她却毫无触动，眼睛冷清地看着他背后散散的灯光。那时她就知道了，她不喜欢他，更别提爱。那时，她就开始考虑，也许，应该说分手。

　　现在终于下定了决心坦诚，她是对的，没有感情的两个人，何必继续在一起？对她，是勉强，对他，是不公平。

　　天真姑娘将视线收回，深吸了一口气，“就这样吧。再见。”然后扭头就走。

　　姜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走！”

　　天真姑娘回头看他，“我们当初不是说好的吗？”

　　姜寅眼睛里有些雾气隐在黑暗里，他有些艰难笑着说，“如果我不放手呢？我不放手。”

　　天真姑娘用手指去掰他的手，“姜寅，你知道，这不是演偶像剧。”

　　姜寅的手仍然握得紧紧的，“我倒希望这是演偶像剧，起码你不会跟我分手。”

　　天真姑娘有些生气，“姜寅！”

　　姜寅俯身抱住她，将头靠在她的头顶，问道，“小鱼，我对你不够好吗？”

　　天真姑娘一动不动，冷静道，“你对我很好，我很感谢你。可是，我没有喜欢上你。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分手，好聚好散对你对我都好。”

　　姜寅放开她来看着她的脸，有些无力又痛苦地开口，“你为什么就这么狠心？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们俩在一起不过才两个多月，中间还隔了一个月没有见面，也许三个月四个月你就喜欢我……”

　　天真姑娘看着他轻叹，“你不了解我，不会的。” 她是知道自己的，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长，足够她发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两个月的时间她都没有喜欢上他，以后也不会了。

　　姜寅终于放弃性地笑了起来，他说，“小鱼，你真绝情。你知道吗？景文只见了你两次，他就跟我说，你看着安静又温柔，实质上心却是比很多人都硬。你的脾气那么好，不过是因为很多人很多事，你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在意外界的眼光，也不在意其他人是好是坏，那么多人被你吸引，你却谁都不在意。你把所有的事都看得那么透彻，你始终那么冷静……你也不在意我……我喜欢你，可是始终感动不了你……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没有向我提任何要求，你甚至从来没有撒娇埋怨我半句……”

　　天真姑娘静静听着他说着对她的评价，半晌点头轻笑道，“他说的是对的，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分手是最正确的选择。”

　　“小鱼……”姜寅突然又惊慌失措起来，“不是的，我……”

　　天真姑娘却摇着头轻声说再见，将手从桎梏中抽出来，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次，姜寅没有再挽留，他静静地看着她远去，他发现，她同以往一样，和他分开后，就再也不回头。

　　原来如此。他低头傻傻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