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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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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恕带着表兄亲手为他做的羊角灯,满心欢喜回宫时,曹行正和陆昭仪焦头烂额商议对策。许容华失魂落魄的出了长乐宫,还记得先找陆昭仪报信。
温太后一如往日,姿态庄严持重,似漫不经心地说:“汝为沈女,童女为何人?”
许容华一阵心悸,顿时感到彻骨寒意,朱唇轻启,却颤抖着说不出。
温太后不想她言,令她退下,也不介意她匆匆到昭阳殿通风报信。她心神大乱,嫔妃不承恩已是荒唐,身为嫔妃,心有私情,更是犯了大忌,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后宫之中,是决不允许的。
许容华只怕会连累沈美人。
陆昭仪听她慌慌张张讲完,心下惊疑,面上却十分镇定,她用不容置喙地语气对许容华顺:“无事。”她知她为谁担忧,镇定地告诉她,“万事有陛下与本宫。”
许容华惨白着脸儿点了点头,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寝殿,她满怀心事,全然忘了去猜想,和自己一同接受陆昭仪的安排,常年在蕙草殿养猫养狗养鹦鹉,种花弄草为乐的童容华又是为了何事何人留在宫中。
陆昭仪秀眉紧蹙,凝神细细思索,终究阖眼长叹。她早知温太后会洞悉一切,做好被温太后拷问的准备,却不想温太后通过许容华对她和皇帝旁敲侧击。她唤进宫人,吩咐他们,请曹行一回宫速至昭阳殿,她有大事相商。
刚回宫的曹行被人匆匆忙忙请到昭阳殿,听罢事情经过,也不由地长叹。温太后已是宅心仁厚,恐怕也是温太后最后的忍耐。能不动声色将皇帝和大将军在的事抹去最好,不伤及一人。只是,皇帝愿意现在就了断么?曹行下了决心,再不可任由圣人纵情。至于大将军,他反而好办,只需微露此乃皇太后之故,大将军碍于姐弟之情,也只能无可奈何。
他将目光投向一旁焦急等待他拿主意的陆昭仪,叹息道:“昭仪——”
看着曹行恳切的目光,陆昭仪明白他的意思,一切尽在意料之中,陆昭仪表现得异常平静,沉静地点了点头,无需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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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恕回宫后,听闻温太后召见许容华的事,原本甜蜜兴奋的心情顿时消散,一颗心忽上忽下地跳动着。
曹行遣词琢句地说道:“大将军终究是皇太后之弟,右丞相之子,朝廷的臣子,名震四方的大将军,这样的人物,不能有私情私欲上的瑕疵,为人诟病。”
商恕明白,如果温太后还是无法阻止他俩,那么定要毁掉其中一人,皇室的尊严,温家的荣耀,她温妧姿是一定要保全的。“再给朕一点时间——中秋——对,中秋,让皇太后知道,中秋之后,她可称心如意,一伯表兄也该挑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妻子,这次要真心实意要娶妻,过举案齐眉,生儿育女的日子。”
曹行和陆昭仪心里都偷偷松了一口气,真怕皇帝还有不舍和犹豫,既然皇帝已经松口,满足他最后一个要求并不难,曹行知道皇太后会答应的。曹行看着恢复淡然疏离的神情的皇帝,他不想让皇帝有时间回味难过的思绪,给他反悔的机会。他躬身说道:“陛下,奴婢斗胆,请陛下允许今夜陆昭仪侍寝。”
商恕这几年唯一会侍寝的嫔妃就是陆昭仪,只是,今晚的侍寝才是真正的侍寝。
陆昭仪卸妆宽衣,浓密柔润的青丝挽着低发髻,商恕也已脱去外衣,梳洗一番。陆昭仪神情顺从地跪在正坐在床边发呆的商恕面前。抬眼看了他一眼,继而垂眸,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商恕伸手阻止她:“霓君姐。”他看到陆昭仪眼中的透露出的悲壮,犹如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当年,她答应做自己的侧室时,也是这般,神情平静,目光悲壮。商恕起身拿了一件衣物,盖在只穿亵衣的陆昭仪身上。
陆昭仪脸色惨白,盯着地面的眼睛却散去了方才的悲壮情绪。
商恕苦笑,眼中泪光点点。
他们最终还是如往常一般,各盖一衾各枕一枕,躺在床上,默默无语。商恕只觉痛心入骨,陆昭仪也难得生出不胜哀苦之感。
商恕突然开口:“霓君姐,你在家时,可想过会嫁个怎样的夫君?”
陆昭仪蹙眉回忆,笑道:“陛下,臣妾十四岁入宫,入宫前年幼懵懵,不会去想,入宫后既身为宫人,更不会去想。”
商恕却坚持不懈,固执地希望得到他想要的回答。
陆昭仪只好去回忆,在吴地家中时,和要好姐妹说的悄悄话。“我若出嫁,非英雄不嫁。”
商恕还是不满足,继续追问,是个怎样的英雄?会有多勇猛?该是个怎样的性情?又能做多少事情?这样的英雄,应该长得什么样?
陆昭仪在商恕的追问之下,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他要有拔山扛鼎之力,没金饮羽之能,光有蛮力不行,还要他博闻强识,文江学海,英雄就应该文能提笔安天下 武能上马定乾坤。性情…… 是温厚又有傲气,能不怒而威,更能说出温柔体贴的话语。他应该是什么样子?这样英雄,一定品貌非凡,当得上‘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是个空洞的形象,将从古至今,最好的男子优点聚集一处,是无知女孩不切实际的幻想,是陆昭仪不太认真的回答。
商恕却认真记下她的每一句话,在脑海中勾勒着陆昭仪喜欢的男子形象。
皇宫中暂且风平浪静,再说两位丞相府上,右丞相回府后听家人讲,宫中有人来看视大将军,并不十分在意,但还是到儿子的院中看了儿子一番,他那日也是气急,侄女言语含糊,却见温绪之被责罚后无悔改之意,再见儿子身上的伤,分明是长信宫内侍放水,以温绪之的体质,不出半月就能康复,既然连皇太后都敢蒙骗,顿时大怒,家法加身。这些时日他也后悔那日对儿子太过严厉,但做父亲的是不会对儿子表示歉意的,不过,看到儿子越发好转,尤其看到他神情轻松愉悦,做父亲的甚为高兴。
而左丞相府上却不太平,虽然爱子凯旋在即,左丞相却关紧房门,对陶夫人大发雷霆,愤怒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连声道“慈母败儿,慈母败儿。”
陶夫人一言不发,垂眸任由他发怒,待听夫君骂儿子“孽障”时,才抬眼,用不满地目光盯着夫君,嘴角微动,还是忍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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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将军讨逆凯旋,朝廷少不得庆功奖赏,两位丞相早已按照各将领的功劳大小,定了奖赏名录,对于弃明投暗的将领,也各有安排。
对温相国一家处理早有定论,并未剥夺相国身份,按身份为其下葬。温沧之与温淞之由商恕下旨,追封,以列侯之礼下葬,至于温相国一系存留始龀小儿,由宗家抚养,其中温沧之与温淞之的遗孤,袭候位。
至于胶东王一系余孽,除皇籍,流放西南荒芜之地。商恕知温家与胶东一系怨恨颇深,商微是否能活到流放地,全看他命数了。
宫中在建章宫设了庆功宴,商恕亲自持盏,先敬得头功的傅骠骑。傅摩诃不骄不傲,言语举止都谦逊有礼,不见有得意处。
商恕心里暗叹,想到他人评价傅摩诃,说他德量宽厚,克恭克顺,此人的确如此。他想起傅摩诃恋慕温韶姿的事情,不由细观正与朝臣众将举杯共饮的傅摩诃,与温绪之相比,又是另一番风采。一想到表兄,商恕不由神情黯然,温绪之还在家养伤。
正想着,听到席上有人说道:“可惜大将军缺席,大将军可是千杯不醉,此刻真是少了几分兴致。”
又有另一人笑道:“那年大将军凯旋,陛下也是在建章宫设宴,大将军和傅骠骑共舞一曲,至今还是一段佳话。”
傅摩诃在入京时便听闻一些传言,忙用言语岔开话题,不要再提及温绪之。他一边应对同僚,一边偷偷用余光观察皇帝,果然,皇帝脸色微变。
商恕也记得当时的情形,温绪之一时兴起,邀人共舞,傅摩诃微醺之下,欣然起身与之共舞,一旁擅长编磬、笙箫的房渊与司马修从乐者手中拿过木槌和笙,为二人伴奏。一时间舞姿优雅矫健,乐声美妙,商恕当时也略带醉意,竟忍不住流下泪来。他想起往昔情景,不由黯然。
曹行也注意到,凑近俯身对商恕低语道:“陛下,席间有大将军平日爱吃之物,奴婢挑选了几样合适的,已令人送去了。”
商恕这才展颜,微笑着点了点头。
臣子间已开始讨论跳舞的姿态与手法,乐器的演奏与心得,世间虽有技艺娴熟的专门舞者与乐匠,虽然出色者不少,但是他们舞姿与乐声匠气过剩,缺少韵味和深度,亦少有灵气,良家子弟中于乐舞上有天赋又刻苦练习后,别有一番风采,与众不同。
商恕也不干涉臣子们的讨论,反而笑吟吟听他们讲。他突然想起一事,端着羽觞向曹行示意,曹行忙躬身听他要问何事。
商恕记起傅镜台还有几名庶子庶女,问起他们的状况,曹行对朝中臣子家中情形甚为熟知,一一说起,成年的庶子现在何处供职,庶女嫁与何人,连其生母的情况都拣重点告知。
商恕听闻后,微微蹙眉,低声沉吟:“傅家情形和房家差不多,复杂了些。”
曹行知他是醉酒爱多想,笑着安慰道:“成与不成,也不在家中人数多寡,而在华君的心意。”
商恕点头,又问道:“华君归家否?”
“听闻,还在城外道观安身。”
商恕叹气,这位表姐的心意,从来难测。“真希望二表姐的事情能成一件好事,让皇嫂,右丞相都能为之高兴。”
傅摩诃与温韵姿是否为良缘,暂且不知,但是几日后,朝中又有了件新闻,嫖骑将军因病告假,不能如期上朝。商恕扶额,说是病了,但谁人不知,傅摩诃是被其父左丞相棒打,才不能上朝的。
朝中内外不禁愕然,两位丞相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