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相和》衡梳

9、第九章

　　第九章
　　念夜听着，只觉得向莲可悲。即使那样的爱他哥哥却终是爱错了方式，让对方恨的透心彻骨。
　　向莲的母亲逼死了向荷的娘，又让向荷沦落风尘，就是这样向荷都可以不恨，因为因着这一切才让他找到了今生所托。可是桂磐死了，被向莲害死了，他这一辈子的意义都没了。他恨向莲，非常恨，连着以前的恨一起复苏了。
　　“桂磐是这间屋子本来的主人，嗜好很特别，就算是在风尘里打滚，还是那么浪荡不羁……”衡梳的嘴角带笑，回忆起了往昔的时光，“他从来不肯在下面，执拗的很，也不知是客人嫖他，还是他嫖客人。”低低的笑声溢出他的嘴，笑到最后经掺杂了悲伤，他说，“就是这样的人，谁也不没有想到会死的那样惨——血都流尽了，连身体都是破碎的。”
　　念夜点了点桌子，看了看床上的人，唏嘘道，“真看不出他是这么残忍的人。”
　　“当然看不出，他本来就不是。” 衡梳顿了顿，继续说，“桂磐去世不久，向家就突遭横祸——向莲是我从人贩子手里买下的。我本也以为桂磐是他害死的，买下他的目的，便是让他生不如死的来偿还罪孽，当时把他扔给向荷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说了那种浑话。”
　　“后来，机缘巧合知道了真相，才知道他是被冤枉的……那么久这孩子从没为枉担的罪名申辩过一句，任凭向荷恨他。”他用指间扫过向莲的脸颊，带着无奈带着愧疚，望着向莲，“我也不会说，现在不会，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就当是我的自私吧，我想让向荷活着。若是没了仇恨，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让他继续留在这个世上……向莲一定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从来没有说出过真相。可是他的性子太硬了，如今在红尘中生存，恩情什么的都是粪土，不接客谁来养他，他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要不要然也不会受这些苦。”
　　衡梳给他掖了掖被角，才慢慢的站起身，“好了故事讲完了。王爷满意否？”他嘴角含笑，刚才伤心的样子仿佛是别人的错觉。
　　傅暮晚点点头，心中竟有被感染的错觉，他暗自笑了笑，指了指床上的人，问，“若是我给他赎了身，明天会有怎样的传言？”

　　衡梳惊愕，

　　九王爷莞尔。

　　向莲再次醒来的时候，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管家见他醒了，忙派人去请了王爷来。傅暮晚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醒了，见到他颇有精神的样子还吃了一惊。他干净利落的向向莲交代了事情的始末并告诉他从今以后他便是王府的人了。向莲有些惊讶，不是惊讶于王爷赎了他这件事，惊讶的是衡梳知道的竟比他想象中的多。念夜问他是否怪衡梳的时候，向莲摇了摇头，回答说，“他这是为了我哥好，我谢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他……”

　　“你就待在我这儿吧，我知道你想回去，不要急着反驳，这点我还看得出来，你真的要让自己死在自己哥哥手上么？你若真的为他着想，就不该让他白白的背负杀孽。”
　　向莲咬着嘴唇，隔了好一会，轻声问，“王爷为什么救我？”
　　傅暮晚笑着摇了摇头，他想说，我可没记得救过你，只不过是……他的眼神有一丝黯然，不过很快消逝无踪，呵呵的笑起来，“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爱上自己的哥哥。”
　　向莲的脸红起来，有些尴尬。他抬眼看看傅暮晚，很快又低下去，他问，“王爷也觉得这是不合伦常的感情？”
　　傅暮晚默然不语，只是微微笑着摇了摇了头。
　　“敬爱，崇拜，我以为这就是兄弟间的感情，”他顿了顿，轻轻的笑起来，“小的时候，每次我亲近向荷，母亲都会发很大的脾气。向府很大，小孩子却很少，一个人很孤单，所以即使害怕母亲会生气，也常常跑去姨娘的偏院。母亲虽然处处为难他们，姨娘却对我很好，哥哥会经常笑，不会像在中庭一般冷漠。也许是常常在一起的缘故，我也不清楚感情是什么时候变了，我想也许就是那样一点点，慢慢的深入了骨髓，当我意识到的时候，脑子里最常出现的场景就是他拉着我的手躲开母亲后对我笑的样子。”

　　“一点点深入骨髓么……”傅暮晚喃喃自语。
　　“您说什么？”
　　“没什么，总之你便在我这儿住下吧。你不要紧张，我不会无缘无故养个闲人，等你身体好了，就给我当贴身小厮吧。”
　　向莲看了看傅暮晚，思量半晌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了句，“多谢王爷。”
　　傅暮晚点点头，笑着接纳了谢意。他知道向莲在担心些什么，装作不在意道，“贴身小斯的活可是很累的，我去哪儿你都得跟着，就算是你不喜欢的烟花之地也一样。”
　　听傅暮晚这样说，向莲竟高兴的抬了眼，很兴奋的点了点头，从心中感激九王爷。
　　“向莲一定不负王爷抬爱，尽力做好份内的事。”
　　傅暮晚稍稍点了点头，说，“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也该走了。”他起身，管家先他一步开了门，门外夜色正浓，深春的天幕浩瀚而贴近。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下，扬起头，仿佛看见了很早以前的傅明彻对他承诺说，会陪他一辈子时的样子。那恍若梦境的幻象，仿佛一张网，将他缚紧，就算早已明白那是爱屋及乌的诺言，也挣脱不掉了。
　　一点点深入骨髓么，真是形容的贴切。他自嘲的笑了笑，轻声问，“王府真的需要个王妃么。”
　　身后的管家看着自家王爷这个样子，知道他心中难过，不禁心痛，然而主仆有别，就算是想让王爷随其心意，也不过是言语上的安慰，纵然王爷一时迷惘，到头来还是要顾全大局。“小人随王爷到王府十年有余，王爷爱护之心未敢忘记，无以为报。夜夜只盼王爷能平安顺心。”
　　傅暮晚低低的笑了——平安顺心，单单四个字，也只有母妃曾经这样为他乞求过。
　　“刘伯，谢谢”他低声说，却是万分真诚。
　　“王爷，小人……”刘管家声音颤抖，差一点就老泪纵横，他不过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而已，实在当不起王爷的谢字。傅暮晚笑了，仿佛春水一般温柔，温柔中带着苦涩，若是衡梳见了，绝对不会再说他满身铜臭，他说，仿佛叹息，“刘伯，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过那样的话了，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