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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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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中热羹,色如牛乳,芳香妙绝。
思远捧了筷箸出来,皱着鼻子笑:“皇帝好口福,今晨才从翡翠谷得的山菌,鲜美无匹。”
他接过递来的羹:“身子可还好? ”
“我知你体热,但秋日渐凉,还是要多添点衣才好。”
那人笑了一笑:“黄河水灾,听闻朝廷已拨了赈款。”
他沉默了一会道:“款早已拨了,亦免了开封六府两年的赋税。只是月初御史阮河臻在朝上大大地弹劾了中州令张穆,言其贪污赈款,尸位素餐… 日前已着了都察院去查。”
那人点了点头,突然问:“思远,黄河水患,可有良策? ”
少年正色道:“上古禹治水,疏导河川,历十八年, 民患消弭。”
皇帝见他神色镇定,望向那人笑:“孺子可教,先生可以欣慰了。”
将筷子放下,悠然道:“我本是不愿他通文的,若是只在这山中住着,无有世间纷绕,未尝不是好事。奈何人各有志,他稍有空暇便在我房中读书,倒比我更象昆仑门下弟子。”
握了他的手,又问少年:“思远,你长大了可愿辅佐君王,登堂拜相? ”
未有踟蹰,颔首。
“如此便要离开山谷,先生一人… 恐怕会冷清。”
少年眼眨了一下,扒饭的动作停了, 小声说:“皇帝不在,先生才寂寞…”
一时都静了,耳边有徐徐秋风过。
在桌下把那人的手攥得死紧。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
并非贪图帝王业, 却因江山误美人。
那人向思远摇了摇头,嘱他去屋内备茶。两人到菊花下的青石上坐着。
将落在袖上的残花掸去,不动声色道:“武烈帝以来,屡借黄水通槽运,向北分水资运河,济漕河,以人力几番凿道分流。然中州以北,西南高而东北低。潦水一盛, 向北趋涌, 势压运河。运道浅涩难行, 冲决过甚, 必然淤积。由此水破河堤, 中州上下, 渺弥际天。”
他皱眉:“然我朝漕粮均借运河到帝都, 若不分水济漕 ... ”
“今年粮运已通行过半, 待岁额尽足, 便能审时度势,以施疏塞之方。楚生所见, 长河一泄千里, 必以利导之。然黄水以北已多支离,数水并流,不足以用。不如导河南下,尽淮入海。黄水北岸仍需广筑长堤,尽塞北注分口,则将来夏秋水涨之时,溃决之患息。”
他思索片刻, 又问:“如此来年漕运岂非无水可用? ”
“若能启山东各水接济漕船粮运, 无忧矣。”
那人风姿, 月光下更如过雨采萍。他轻轻擎住眼前纤巧的下颌, 定定看了许久。
“你有了这貌,又何必得了那样的才? 你既是胸怀经纬, 何以又妙然希音? ”
雁群南飞,朗月清风。黄花叠叠重重,尚未晚,已着露。
微笑摇头:“子方可是误了好些时光。”
他沉默了片刻,喃喃道:“若是抛了江山日日相伴,也好过这早晚牵肠挂肚...”
抬头望夜空,月已渐有银盘的形。
有些惘然,但指尖的温暖却是真实的:“但知君心似我心,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