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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逝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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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她去的是一家琴行,当然并不是为了买琴,而仅是为了“弹”这个动作而已。
店里只来了我们看来两个“客人”,接待我们的女的可能三十几岁左右,没穿黑色的职业装但很有气质,她给我们推荐的是一架黑色的现代钢琴。
钢琴是意大利风琴师克里多弗发明的,有88个琴键,52个白键和36个黑键;音域从A2到C5之间;结构有有踏板,音槌等等。不过这些都和我毫无关系,最起码那时和我没有一丝一毫关系,我只是为了演奏一首曲子,仅此而已。
我和她并排坐在钢琴边,脑海里不断搜索着关于按键的记忆,不过似乎并没有唤起手指的记忆,不过好在乐谱我还依稀记得一段。我按动琴键,手指僵硬不已,已经与琴键产生隔阂,我担心我为她奏的第一首曲子就此而毁了。之后便是一段漏洞百出的演奏,我内心受挫只进行了一半,的的确确失败了!给她的第一首曲子便已失败了!
我停了下来,她看着我问:“怎么不继续了?”
“弹不下去!”
“为什么?”
“手机僵硬,脑袋也不好用起来了!所以终止。”
她顿了顿:“没事,不如现在你就教我好啦!嗯……就最简单的!嗯……《两只老虎》怎么样?”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抱着她重新赋予我的自信。两双手重合,她的手不再冷冰冰的,而是就如那温暖的锦帛一般。可没弹一会儿,我们就被请了出来,可能是女士察觉到我们并不是来购置钢琴,也可能是她受不了她的琴在弹奏那么幼稚无趣的儿歌,反正不管什么原因,我们被“驱逐”出来了!
出来之后我本是想向她道歉的,可她却抢先说:“很棒呢!请你吃好吃的哟,走吧!”
又是很辣的关东煮呢!
她果然是很喜欢吃辣的,而我仅是吃牛肉面或者关东煮的时候才会放那么多辣。
雪开始消融了,春天肯定到了!因为她折了一段柳枝,细数上面的棱角,而后将柳絮一颗颗剥离放在手心说:“看,春天来了呢!”
我又想起我儿时,同她一样。手握柳絮以为抓住了春天;捉到了蝉就以为抓到了夏天;还有秋天的落叶和冬天的雪;其实我什么也没得到,只不过是影子。她忽然说:“我要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晚上见!”
“走?走哪里?”
她没有说话,已经追着一辆公车走了。她总会在周一、周三和周日的晚上忽然不见,手机也会关掉,似乎又消失了一般,蒸发了一样。可之后又会突然出现在你眼前,所以我也一直并没有理会,她也有她的事,有自己的圈子吧!
我听到余少的电话是在半夜,本来有些怒意的我却被他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沐阳!你在哪?鼹鼠他出事了!”
挂掉电话,四周浓稠的化不开的黑暗悄悄将我包围,我说不出话来,脑子莫名的一片空白,那种白应该算是惨白和苍白的白,白的令人有些发怵!
第二天一早,我买了车票,而蒙牛和余少也是在从不同方向朝一个地方赶。
车站口,我和她离别,她竟然哭了!我不明白她为何哭,却也只能草草安慰她说:“我过去几天后就会回来!”
她点头,情景和上次离别一样,两者相互重合起来,给我一种又要离她而去的错觉,不过这次却又有些不真切。
“你千万千万,一定一定要记得我!好吗?”她说。
我不明所以,却也是给了肯定的答复。我隔着玻璃看她,最后在人海淹没,那种她要脱离我而去的信念又挣扎了一下,疼的我咯噔一下。上车后我一直在想她的哭泣的样子和鼹鼠的模样,两者搅拌混合在一起,令我的脑浆颠倒浑乱成一团。我不得不放弃思考,闭着眼静静听火车划过铁轨的声音。
我到河南是在早上,天还是凉,算是清冷吧!那天没有太阳,天灰蒙蒙的如一坨随时会坠落的泥污,笼罩整个天地,天地,山川,车站甚至空气好像都被染了灰色。
因为初春的缘故,雪渐渐便也都消融不少,只有在山麓背阴的地界还有斑驳几块灿白镶嵌,不过过不了几日也会被剥去色彩和水分,我这样想。
余少在车站等我,我们想见没有寒暄,只是相互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眼中尽是悲怆。
我和余少没有等蒙牛,因他要隔一天才到。我和余少乘了一辆陈旧的巴士,实在太过陈旧,以至我不得不想会不会在半路坏掉。车子一颠一颠往前爬行,速度似一只铁皮制的蜗牛,就这样走了两小时之后,我同余少下了车。
要去鼹鼠的村子还要走两小时的脚力,路上尽是纯白雪消融的水与泥的混合物,算不得好走。而我们也是一路无话,似乎之间有些疏离和隔阂一样。
“最近好吗?”他问。
“浑浑噩噩,你呢?”
他点点头走到了前面,没再回话。也许得是我实在不习惯这种尴尬,轻咳了一声问:“你怎么知道鼹鼠老家的路!”
他走在前,看不到神色:“毕业后我来过一次!”
又是一阵沉闷,我又咳一声,咳出的声音都被这沉闷压的变了形,于是我再咳一声,第二声虽然也有些干涩,却也像是我的声音,我便闭了嘴。上了山麓,在不远处,有一个姑娘。姑娘十几来岁,眉清目秀,穿着一件略大的红色羽绒服,一双白纹黑鞋,还是黑纹白鞋我记不清了,只有那个扎着的一个马尾,又粗又长,印象深刻。
“秀儿,你咋过来了?”余少说。
“俺娘喊我过来接你们一路。”她回。
“秀儿,鼹鼠妹妹!”余少向我介绍。
秀儿领着我们翻过山麓,后面山腰似乎被砍了一斧子空出一片平地来,其中嵌着一个不足百户人家的村子。村里还有几头黄牛拴在树边,到处跑动的狗偶尔朝我们两个外来人吠几声等我们走近便又远远跑开。
我跟着小姑娘一直向里,在一个岔路口一拐便进了鼹鼠家院子,院子里搭着一袭长长的彩条布,没有护栏的院子里有很多人,真的很多人,几乎全村都来。而在院子中央一口还未上漆的棺木踩着木椅高高离开地面对我耀武扬威。
余少说:“走吧,过去看看胖子!”
我们走过去,鼹鼠被放在那方小盒里,两只手臂被翘起放在胸前,因为那方小盒实在狭小,再容不下一纸的厚度,何况两只胳膊。
他好像瘦了,脸色已经乌青,紧闭着两只狭细的小眼,脸还是圆,不过似乎变成了一个椭圆,不再似圆规画的那般圆。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离开的时候是开心还是难过。我别过头来,却又不忍再看了一眼,他的确瘦了,瘦的很明显,而我却只是以为似乎他瘦了!
看到鼹鼠那一瞬间,我没有积蓄已久的悲伤,内心升起的是姑且应该是落寞。天,还是那一片不坠的乌朦,我的心情就像那天空一样,灰暗却又落不下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