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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阿涔骑着驴子、晃晃悠悠的走在官道上,太阳的爪牙穿过树枝、透过间隙扎在了她的身上,怪扎人的,烫得她睁不开眼睛。驴子颠荡着,她也跟着摇晃着,眯着的眼睛正好瞌睡。才过完元宵,北归的鸟儿,就开始启程了。划过叶枝、煽动翅膀的声音,甚是好听,时急时缓,没有规律、没有束缚。任何一个俗世中的人,感受到了这种韵律都会心生向往的。幸好,他们没空去感,也感受不到;不然当他们发现这种自然之声寂静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很失望。
      声音是从一炷香之前开始慢慢减弱的,像丝绢里一根接着一根地断线一样,那划过叶枝、煽动翅膀的声音慢慢寂静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郁的杀气。
      驴子,停了下来,它怕了,不敢再往前。阴云往来、日头渐落,阿涔轻轻地取下了挂着背上的笠帽。她在等待 ,也在观察。对方大概三个人,脚下功夫算不上硬,但是轻功不错。不知是为了不留下痕迹给庐陵王的人探去,还是过分的轻视敌手,他们没有骑行任何马匹车辆。兵刃倒是好东西,利口挥动时发出的割破感,直教人难受。
      领头的汉子高约八尺,腿步稳健、四肢灵长,是练武的一把好手。他身后两人,条件也不错,一个略微矮胖一些,下盘功夫是三人中最稳的一个;一个更为瘦弱,但是也更为灵巧。三人使的都是同一种兵器:方天刃。
      方天刃是天威门掌门、方威天自创的兵器。长约一尺,宽不过两寸,两边、前顶皆打磨得极薄,两边尖刃各朝两个方向倾斜。中间连着三个圆形镂空,边缘也被打磨得极为光滑。
      方威天这几年安居翼州、不理江湖事已经有几年了,翼州属河北道,是如今皇嗣李旦昔日势力范围,他们三个这么明目张胆、不换打头的行事,想来是对截杀阿涔一事有了十足的把握。
      三人迎面杀来,不作停留,手里的杀气越来越重了,透过刃尖发了出来,涌动的杀气。卷起了枯黄的落叶,飞起前飘,可惜这残碎的生命太过无力了,阿涔举起衣袖轻轻从眼前一挥,它们就变成了比之前更枯黄、更残碎的沙砾,它们,再也无法获得生命了。
      领头的心中一紧,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对阵轻敌已是大忌,要是还在对方面前泄了底气,那就真的毫无胜算了。再者他转念一想:他们要的不过是毁了那小哥身上的贡礼,能不能赢不重要,只要能毁了那物件,他们三人就算是此刻丢了命 ,家眷也会得到赡养的。更何况,他们三人,在江湖之中也算得上高手,三人合力对付这一人,也不见得没有胜算。但若,毁不掉......
      阿涔,还是骑在驴背上。她懒得动,只把笠帽轻轻向前打去,那领头的见状急忙闪躲,然而这笠帽竟像会转弯一样还是向他奔去。领头的不及再躲闪,便立马后仰,以刃劈帽,却见那笠帽又往回飞走,绕回了阿涔手里。她无暇逗弄,右手挥动笠帽,朝那消瘦灵巧之人打去,同时左手运功、卷起落叶,飞向那矮胖的。
      消瘦的飞升往上,避开这一击,顺势举刃、由天刺地,直奔阿涔。矮胖的卧地前滑,以刃削挡、遮在面前、击挡飞叶,又顺势以刃削己阿涔左腿。
      阿涔一个起身,右脚后蹬,将驴子驱离,左脚前伸踢向领头之人,同时收起笠帽。以这一招同时避开二人攻击,又可突击第三人,变化之快,让人反应不过来。那矮胖的和消瘦的反应不过来,本是用尽全力的攻势,顷刻间根本收不回来,这两人只好以刃相击,两股力量互相搅和,竟让这两把好刃齐生生地个削去了一截。
      矮胖的以断刃跪行滑地两丈远,方才止住那一招之余势。消瘦的更是将断刃全入土中才停了下来。可见方才二人是用了十成之力、想要了阿涔的命。
      刹那之间,来不及反应,乘领头人向后仰头闪避之际,阿涔一个飞升向上,同时又将手中的笠帽飞出,打向那矮胖的,同时下落,在那领头的肚皮上一踩,起身踢向那消瘦的。
      那两人毁了利刃,在气势上就败给了阿涔,又还沉溺在毁了兵器的伤痛中,这会儿再面对阿涔的招式,竟明显的慌乱了起来。这一慌,气势就更弱了,节奏也变了。明明方才还配合默契的三人,这会儿竟有两人不知道怎么出手了。
      那矮胖的为了躲避攻击,竟不知举起残刃还击,反而以臂前挡,身子向旁翻转。人一慌乱,这手中也就没了气力,明明之前还握在手中,不肯丢弃的兵刃,却因为被笠帽击中手腕给飞了出去。人也一下子滚到了领头之人的旁边。
      而那消瘦的居然心中一慌,竟转身想逃,被阿涔一脚踢翻在地。
      领头的一起身,被这样子气到不行,怒目而睁,大喝一声:“起阵!”
      方才还慌乱不已的二人,这下又定下心来,捡起残刃,三人并作一列,以矮胖之人为首,领头的居中,消瘦的为尾。无论对方如何进攻,三人皆成一列、且不以侧身或者后背应对,还以三头六臂之式还击。
      这一阵法看似幼稚死板,但其实坚固难攻,尤其是当对手只有一人的时候。表面上以退为进,实际上以守为攻进。
      果不其然,阿涔不管如何变化方位,那三人也都是跟着转身,落入眼前的都是正面 。反倒是那三人会乘着她转身而随机进攻。
      只是,在精致的阵法也终归会有破绽,一旦有了破绽就一定会暴露出来,尤其是在三个江湖高手面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的时候,哪怕他们已经知道她功夫高超,却也依然打心眼里轻视她。轻敌之际就必有疏忽,疏忽之下,那平日里藏得好好的破绽就暴露了出来。
      高手之间的过招,成败往往只在一瞬间,阿涔凌空而上,矮胖的一跃而出,就在这一瞬间,阿涔的匕首飞了出去,只是一闪而现的光影,避无可避,刀刃以擦破那领头的喉头,只要再多一分力,刀刃便可切断他的血管,要了他的命。一刀夺命,自然是恐怖的功夫,只是,要留下他的命而省下的那一分力却更恐怖。
      江湖之中,杀人很容易,可是要在取人姓名之际留下一线生机却比杀人难上百倍,内家功夫和武功招式差上一星半点都是做不到的。
      杀气还在,却只存于阿涔的招式之间,对方三人已毫无气焰,一招一式都是败走。但他们却不能走,没有哪主子会原因养三个完成不了任务的手下,纵然他们知道再打下去唯有一死,却也只能一死。
      阿涔没有杀过人,她甚至都没有拔出自己的刀,但是现在她必须要这么做了。前路漫漫,这条路上你死我活的争端太多了,她想要活着做完这单生意就得杀人。
      刀,出得极快,快到阿涔自己不过一眨眼就已出招。阿涔是一个镖师,押镖送货就是一门求安慰的生意。所以,她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刀已出,人亡故。
      初春的寒风擦过衣角,发出了“舍舍”的声音,那是江南锦缎与落叶摩擦的声音,穿衣服的人都躺在了地上,他们再也不能站起来、用自己那双紧握武器的手去抖掉衣服上的尘土了。寒风依旧在吹,官道两旁的树上又稀稀拉拉的掉下了许多叶子,枯黄、干燥、毫无生机,它们轻飘飘的落下来,掉在了同样毫无生气的三个人身上,用最轻柔也最不值钱的方式进行着一场生命的告别。
      阿涔还是骑着驴走的,就如同她是骑着那头驴来的一样。与来时相比,她身上没有缺一丁点东西,只是多了一份沉重,一份关于生命的沉重,重得让她机会快要拿不起刀了。那是一把重六斤四两的铁刀,是她在花了十两银子特意请房州城东的李铁匠打的,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却跟了她多年。自小,她就习武,单手挥刀不过是小事一桩,如今,这刀沾了血,便重得她握都握不起了。
      北归的鸟儿依旧成群结队,与它们南迁时没什么区别,只是队伍中的鸟儿却已早已不是当初一起离开的那些同伴了。
      “呀呀”的声音从阿涔头顶传来,她缓缓的抬起头,眼睛被阳光灼得有些疼,她眯着眼看了一小会儿,是一群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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