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疑惑 ...
-
睿寒脑子里想什么，夜白暂时顾不上。
他双眼紧闭倚在池边，汗水隐在温泉升腾的雾气之中，朦朦胧胧。
身上的剧痛正在升级，每当那气息从经脉内窜过一圈，疼痛便高上一级，而那气息偏偏又没有规律，往往冷不丁窜那么一下，叫人猝不及防。
睿寒站在边上，看着水中的人一声不吭，神色渐渐莫测起来。
痛苦终归有一个限度。
死死咬着下唇，尽管面色依旧苍白若纸，可随着疼痛不再增加，夜白甚至还能分出心来感受身体的变化。
不得不承认，灵泉终究是灵泉，带来剧痛的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的好处。
夜白在内视。
原本修炼人间武学功法之时，他便打通过自身的脉络，以丹田为本，经络为道，聚起内力在体内形成周天循环。
可如今，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随着泉水反复浸泡洗涤，体内经络愈发宽阔，相较之前已是溪流与湖泊的区别，而原本那种充斥在经络之间的雾状内力，慢慢压缩、变稠，颜色也由内视时的淡黄逐渐转为刺眼的白色。
这大概便是睿寒提过的“妖力”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痛感越来越轻，夜白的脸色也渐渐由苍白转为红润。终于，他长叹一声睁开了眼。
睿寒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站在泉边。
“如何？”
“脱胎换骨。”唇边溢出一丝轻笑，夜白直径从泉中站起，走到岸边捡起长衫披上。
如今这泉对于他已没有任何效果，与普通泉水无异。
“我在这里泡了多久？”
“小半日。”
“居然才小半日，我还道已经过了几个月呢。”信步走至睿寒身边，和他一齐盘腿而坐，夜白笑道，“洗也洗干净了，痛也痛过了。现在，你可开始传授了罢。”
睿寒也不答他的话，只是缓缓开口：“世多言妖乃不祥之物。实是有理可循。
“上古之妖，修炼方式繁多，故而有所谓祥瑞、灾厄之分。
“今妖族没落，除去汲取天地与少数族类修行方式较为独特，多数妖族以邪法增强实力，故而如今世人多视妖为邪物。邪法以炼化血肉为主，进境虽快，根基却不稳，加上依此法修行身上妖邪之气过重，遇上道士常死于符纸下。”
“炼化血肉？你的意思是......食人？”夜白想到一些民间传闻，忍不住开口。
“非也。只血食便可。”睿寒看他一眼，“不过人类为天地所钟爱，其血肉蕴含灵气至少为普通血食百倍，故而天性暴戾的妖类大多选择以人为食，往往一旦出现便伴着命案，这也是百姓口中所谓灾厄之由来。”
“......”夜白被他看得汗毛直竖，“既然人类如此特殊，那随随便便打杀了难道没有更重的业力......”
“哼。巧了。”听到这种问题，睿寒忍不住嗤笑，“天道之下，众生平等。杀一个人跟杀一只鸡所付出的代价没有丝毫区别。再者，人肉相较其他血食还要更美味。”
“......那按你所言，除了邪法，还有什么修炼方式......更加稳妥呢？”
“汲取天地精华灵气不沾世间因果，但进境缓慢，且须远离红尘烟火，往往只有植物虫豸依靠此法，一般需过千年才有化形之机。而化形之后想有所突破，则需再过千年。此后突破，日渐缓慢。”睿寒瞥他一眼，“也有妖族利用年份长久的灵植、宝物，将其中蕴含的大量灵气转化为妖元，可在短时间内增进修为，不过弊端也很明显。”
“吸收转化过快导致根基不稳。”夜白恍然，“那若是二者结合，岂不是——？”
“做梦。”睿寒打断他，“灵植宝物各有各的缘法，且大多灵智已开。若说上古之时尚且留存一二，到了如今则更难寻觅。何况而今天下人族为主，妖族四散流落，早已不成气候。
“除却一些传承未断的大族供奉有天材地宝，散妖能够获得的资源极少。”
“原来如此。”夜白点头，“既然这样，那么劳驾阁下先将集天地灵气及化形之法传授罢。”
他话音方落，便看到睿寒脸上露出了一个微微疑惑的表情。
夜白：“......”他是说错什么了吗？
......
两日后。
山谷外围，一只似豹非豹的动物健步如飞，在树林中仿佛一道白光，所到之处惊起一群群鸟雀，最后停在寒泉边，盯着自己的倒影一眨不眨。
水中倒映着一只大猫般的妖兽，面部靠头顶的位置长着一根金色的角，五条雪白的尾巴在身后悠闲地甩着，一双碧蓝色的兽瞳微微眯起，显出几分骄矜来。
当真是新奇得很。
夜白又在水边转了几圈，把自己的兽态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这才施施然化作人形，伸出手捞了捞泉水，随后深吸一口气直接跳入水中。
泉水其实很清澈，但是因为过深而泛着黑气，无法见底。
他原本以为所谓“碧水莲”是一种开在水面的莲花，结果睿寒却说要找的东西是生在水底石缝中一种水草结出的莲花形状的果实。
睿寒语气淡的要命：“无需我多言，你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它是‘碧水莲’。”
掐着避水诀，加上本身有妖力加持，夜白顺利地潜到了水底。
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自己上辈子完全没见过的东西：脑袋比身子还大、背着甲壳的蝌蚪；长着蛇身马眼睛还用六只脚踩水的鱼；眼睛长在头顶上、甩着两条尾巴散步的乌龟......
以及现在横在他身前、鱼身人面的家伙。
赤鱬。
这东西他倒是知道，许多达官贵人、王侯将相往往会在深宫大院的水池里饲养赤鱬，据说是因为赤鱬色泽比鲤鱼更加红艳，象征着富贵和喜庆。
不过这么大的他可从没见过，长身长尾，加上头怕是有十几尺了。
“小家伙，看什么看？这地方是你该来的吗？”面前赤鱬口吐人言，虽然长着一张老人的脸，但双目却并不浑浊，声音也如鸳鸯叫声一般清亮。
“老人家，在下不是有意想要惊扰您，此来是为寻找一物。您可知道‘碧水莲’为何物？在何处？”
话音方落，夜白便看到那张布满褶皱的脸皱成了一团菊花，扭头便想游走，连忙甩出一道妖力拦住他的去路，一揖到底：“老人家，还望告知。”
那赤鱬被夜白的妖力拦住，身形微顿，道：“你、你这小娃娃休与老朽开如此玩笑！‘碧水莲’那可是常烛的宝贝，常年被他看守只等开花，如今已过了四百九十九年，只待最后一年便能开花了。”他语气严厉，肃道：“不论你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都赶紧离开，切莫将老朽拉下水！”
言罢长尾一摆将夜白的妖力甩了个粉碎，施施然游走了。
夜白听得莫名其妙，睿寒明明说那碧水莲遍地可寻，怎么到这赤鱬口中就变得如此宝贝，还四百九十九年？那常烛又是何方神圣？
正奇怪着，就觉着一股奇异的香气隐隐约约从前方传来。
这股香气若隐若现，并不浓郁，却极为诱人。夜白嗅着嗅着神色开始恍惚，不由自主地向着一个方向游过去。
前方是个类似断崖的崖口，从上看下去一片漆黑，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他游到上方，还未清醒，就被一股无端巨浪卷进了深处，随后失去意识。
......
熟悉的香桂树下，汪许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随即扯了睿寒的袖子边抹嘴边问:“诶，今日怎的不见小白白来找你啊？”
“怎么？想他？”睿寒任由他弄脏自己袖口，自顾自拿了壶倒茶，“给你弄碧水莲去了。”
“哈？本少就那么随便一说而已，你还真的让他去了啊？”汪许怔了怔，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急道：“你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不会，他有分寸。”
“往年那必然是有分寸，可是如今刚好四百九十九年，正是那小家伙渡劫之时，即便我们之前于他有恩，也不该在如此时候扰乱他的机缘。”汪许叹气，抬眼瞄向睿寒，见他脸色看似不变，咬肌却微微发紧，揶揄道：“你莫不是忘了这茬？”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