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初熏》朝暾

18、第十七章 蝴蝶飞不过沧海

　　这样的生活几乎就是苏菁菁理想中的样子。
　　早上上班，在办公室里忙得团团转，不过听母亲对老友提起自己女儿时骄傲的语气，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
　　晚上下班会习惯性地朝楼下望望，然后便会看到沈远江立在树下的身影。
　　周末会和叶欢心出去逛街，天气好的时候还会拉上周芳敏一起出去郊游。
　　这样的日子，平静得如同江南烟雨中一鸿浅浅的泉。
　　至于雷峥，那日以后她也收到过送来的音乐会门票，只是每一次她都会用同样的方法处理。
　　几次三番之后，她终于再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苏菁菁知道他是如何骄傲的人，这样做是对他的羞辱，也是对自己的了结。
　　只是木村和凌正的合作案却还只开了个头。
　　周芳敏推门进来的时候，苏菁菁正在整理合作案的资料，只听见“哼”的一声，苏菁菁抬头对她笑：“怎么，谁又惹到我们周大小姐了？”
　　周芳敏乜斜她一眼：“还装？哼哼，就是你啊。”
　　“啊，我怎么又惹到你了。”这个小霹雳，苏菁菁真的怕了她了，“这样吧，要不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吧，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给你办了。”
　　此话一出周芳敏的脸上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贼笑，从身后抽出一张纸“啪”一声拍在苏菁菁桌上。
　　苏菁菁一看，数码相机，化妆品，还有衣服……五花八门，几乎什么都有。
　　“这是什么？”
　　“购物清单啊，都说在日本买很便宜的，你可一定要帮我带啊，到时候我就赚到了，哈哈。”
　　苏菁菁只觉得一头雾水：“购物清单？日本？”
　　“你居然还不知道？”周芳敏瞪着她，“这次的合作案需要去日本考察一个项目，凌正那边指定了你代表木村过去，刚刚通知已经发下来了。真是天妒英才啊，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没轮上我呢，日本免费游啊……”周芳敏只差捶胸顿足。
　　苏菁菁却只觉得恍惚。
　　去日本？与凌正一起？
　　旁边的周芳敏还在咋呼：“我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带，菁菁，你可一定要记得哦……”
　　不知道是谁忘了关上窗，风猛然灌进来，吹乱了一桌的文件，飘若飞鸟。
　　仿佛山雨欲来。

　　到了傍晚真的下了雨，隐约的雷声响在远山那头。对于向来伏旱的雁城，这雨着实来的出乎意料。
　　苏菁菁看着屏幕上那一封通知的邮件几乎觉得头痛，时间催的那样急，后天一早便要启程。
　　怔忪间电话响起，苏菁菁接起来，听到那头抵而沉稳的声音：“苏，理好了么？我在楼下。”
　　苏菁菁从落地窗看下去，果然看到沈远江，撑着一把大黑伞，抬头对她挥手。
　　心下一暖，苏菁菁对电话里“恩”了一声，匆匆关上电脑，搭了电梯下去。
　　一头扎进沈远江的伞下，苏菁菁抬头笑：“走走走，饿死了，我们去吃饭。”
　　沈远江爱怜地抚一抚她额前汗湿的发，“跑怎么急干嘛？当心等下又要晕倒。”
　　苏菁菁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怎么会？雁城可是我的地盘，哪里会像在东京那样？”
　　沈远江微笑：“不会就好，走吧，我车在一旁。”
　　苏菁菁一看居然是一辆半旧的莲花，奇道：“诶，你哪来的车？”
　　沈远江将苏菁菁推进去，自己也坐到驾驶室中，“许伯父今日托人送过来的，他说这车一直搁在雁城，索性收拾出来给我代步。”
　　许伯父就是那深巷院宅的主人，想不到这么神通广大，苏菁菁吐一下舌头，猛地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喂，你拿的可是日本驾照，中国可是靠右行的。”
　　沈远江伸过手敲敲她的头：“我跟你说过我到北京做过一年交换学生的，那时拿了这边驾照的。”
　　苏菁菁还是不依：“不行不行，你开车慢死了，而且中规中举的连插个道都不肯，在日本开开就算了，在雁城那就不行了。快快，我们换个位置，还是我来吧。”莲花啊，只见过没开过，苏菁菁开始手痒痒。
　　沈远江露出一个“怕了你了”的无奈表情，还是乖乖把方向盘交给她。
　　吃饭的地方是老屋的一处私家菜馆，庭院式的风格，回廊九转。
　　苏菁菁吃得眉眼弯弯。
　　吃完饭，雨已停，唯有檐头偶尔一滴残露溅在手背上。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苏菁菁眼睛一转，突然语气又低下来，“算了，还是不要了。”
　　沈远江失笑：“哪有人反悔得怎么快的？”
　　其实苏菁菁只是一时兴起，转念一想便觉得有些犹豫。
　　沈远江看出苏菁菁的不安，握一握她的手：“没关系的，跟我在一起什么地方不得去？”
　　苏菁菁抬头看他，那样淡定的眉眼。
　　她点点头。

　　沈远江没想到她带他去的地方居然是雁一中。
　　苏菁菁得意洋洋：“我的母校，有百年历史的，很不错吧。跟我走，这边有小门，我们可以偷遛进去。”话音刚落，人已经钻进去。
　　沈远江看着微微笑起来，突然很想知道当年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暑假里，校园里当然空无一人，甚至连路灯也没有。但是雁一中是老校舍，周围就有居民区，万家灯火映来倒也不觉得暗。
　　苏菁菁像小鹿一般在前面穿梭，时不时回头给他指明一下建筑：“那个是行政楼，那边是实验楼，还有那边……”突然她的声音低下去。
　　沈远江几步追上去，急道：“怎么？扭到脚了？”
　　她摇摇头，指着方向的手臂垂下去，好一会才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惨淡的笑：“你看，那边原本是我们那一届的教学楼，现在居然不在了。”
　　沈远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那边是新的建筑。 “回雁城后你没来看过？”
　　她沉默一下，摇摇头。
　　“为什么？”沈远江低下头看她，“在东京的时候，你提起最多就是这里。”
　　苏菁菁心底一涩。
　　她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好几次叶欢心都提过要带她回来看看，可是她却不敢回来。
　　她居然不敢。
　　这里有她最最漫长的回忆，她的人生就在这里改变，但是，她居然不敢回到这里。
　　苏菁菁低头沉思一下，然后抬头对沈远江笑：“那有什么为什么吗？我忙，所以就没有……”
　　她的声音一下子停住，眼睛越过他的肩，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的背后的方向。
　　沈远江转过头。
　　那人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树下，在夜幕下勾出一个英挺的侧影，他应该已经站在那里多时，只是他们走的急，开始并没有发现。
　　或许他就是他寻求多年的答案，沈远江想。
　　他回眸时，那人也正好向他看过来，眼中有犀利的光芒一闪，他们的视线已隔空碰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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