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令》千金扇

21、剑殇

　　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云苍师兄，江湖是什么？”彼时年少的他，明眸如水，眼睛里充满了对江湖的好奇与向往，虽然不明白师兄口中的江湖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直觉那里应该是个很好玩的去处。可是，他的师兄却告诉他：“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云华，江湖，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云华不懂，只跟着云苍一起在翠微山的一株桃树下埋下一坛桃花酿，看着他为自己的佩剑缠上一束新的流苏，听他用低沉的声音说，“云华，江湖路，并不好走，若你要走，可莫要忘记自己的执剑初衷。”彼时的他尚不知其中深意，只顾低头把玩新剑穗，敷衍着应了一句。

　　岁月飞逝，恍若过隙白驹。十二年后的他意气风发，对翠微山下的世界充满了向往，不顾云苍的劝阻执意下山，“天下英雄出我辈，好男儿自当志在四方，岂可偏居山中？”
　　一句话堵得云苍无语，只得放行，临行之际一句叮嘱“莫忘执剑初衷”。自此便是江湖路远，岁月苍茫半生劫。

　　半年后，云苍奉师命下山助四大门派收服江湖上一个滥杀无辜的恶徒，却未料到这个恶徒会是他，他的师弟——云华。

　　“云华，快住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云苍从未想过自己再一次拔剑对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同门师弟，眼前这已经杀红了眼的人哪里还是翠微山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云华，你难道忘了当初缘何执剑，忘记了离开翠微山时答应了我什么？”

　　云华有片刻的怔愣，随即又握紧了手中的剑，剑上的流苏还是云苍亲手缠的那一束，而他却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让开！”

　　“云华，一步错，步步错，回头吧。”云苍不愿看着他一错再错。

　　“云苍师兄，为什么你要护着这些虚伪的人，他们不值得。你知不知道，阿宁就是被他们给害死的。”他的阿宁惨死在这些人的手下，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些人。

　　阿宁，云宁，云苍的身子颤了一颤，手中的剑却指向了云华，言语间无限沉痛，“阿宁的死只是一个意外，这，并不能成为你滥杀无辜的借口。”翠微山所有的人都痛心云宁的惨死，可是那不过是云宁命定的劫数，也是云华给她的劫。

　　可云华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说辞，剑出鞘，他要为阿宁报仇，挡路者死。云华的剑没入云苍的心口，血染白衣，染红脚下的黄土以及剑上缠绕的流苏，“不！不……”他抱住云苍的身体，不敢置信，刚刚那一剑云苍明明可以躲过，却偏偏……“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

　　“你……不是要为……为阿宁报仇吗，当初是我放你和阿宁离开翠微山的，那我……也算是害死阿宁的凶手，杀了我，消去你心中的仇恨，从今不要再滥杀……”云苍觉得如果当初不放云华离开翠微山，这一切的一切便也不会发生了。

　　“不！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师兄，我带你回翠微山，师傅一定可以救你的！”

　　鲜血在云苍的心口绽放一朵朵妖冶的桃花，刺眼的红，嘴角扯出一抹笑，“回翠微山，好，只可惜不能和你一起，再尝一尝桃树下，那一坛桃花酿了……”

　　云苍的手无力地垂下，云华的剑也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翠微山，桃树下，两座新坟。

　　他坐在坟前，靠着墓碑，手里拿着的是当年埋下的桃花酿，凄然一笑，声音无限苍凉，“害死阿宁的人原来是我，如果不是我非要涉足江湖恩怨，阿宁便不会被牵扯进去，更不会为了救我而枉死，而我却一直执迷不悟。师兄，云华知道错了，可是，你还会原谅我吗？呵，我给你把桃花酿带来了呢，你帮我换一换剑上的流苏好不好？师兄……你和阿宁还好吗。”

　　风吹过，桃花纷飞，落在他洁白的衣袍上，妖冶灼眼，景还依旧，人事全非。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也不再是那个冲动莽撞滥杀无辜的江湖恶人，如今的他，只是一个无限落寞，活在深深自责中的天涯伤心客，“师兄，阿宁，等我可好？”

　　翠微山上桃花灼灼染红半边天，风中依稀传来一声呢喃，“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云华，江湖，并不是什么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