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瑾玉有个小目标》向曦行

36、第 36 章

　　天家儿女，无几个心思单纯若白水的。即便身来即受荣华似嘉秀县主，生母为永乐长公主，后者周旋于明宬帝与郭太后之间，两边都落得好处，比起遭猜忌的皇子王孙，反占着许多优势。

　　永乐长公主与齐亲王给儿女结亲的心思，兴许能在郭太后面前以两情相悦糊弄过去，说不定还能哄得太后颁下懿旨赐婚。懿旨一下，那时生米煮成熟饭，便是有心权衡的明宬帝也拦不住。毕竟明宬帝一直遵行孝道，不管这孝道是否浮于表面，即使这全天下最尊贵的母子间亦存着猜忌与提防。微妙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定会生出许多事端。奈何人心蠢蠢欲动，竟似有些迫不及待地要试探这其中深浅。

　　后宫暗流涌动，朝堂之上更是多事之秋，江南盐政已到收网之机，网中鱼若是意识到了危机，料不定将如何垂死挣扎。事关瑾玉一家，是系在承煜心间头一等要紧事。他做好了私下亲去扬州的准备，就等着节后出发，本想着节前见瑾玉一面，赠予自己亲手做的花灯，待江南事了，他也是时候将自己藏在花灯里的情愫与瑾玉一点一点铺陈开。

　　奈何好事被阻，承煜冷言劝退心思浮动的嘉秀县主，视她于无物，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将人送回到永乐长公主身边。

　　嘉秀县主大气，遭承煜那般冷待，也没在两家长辈面前露出什么委屈来。笑得比蜜酒还甜，小心翼翼地诉说下回仍要央着承煜哥哥带她到处逛逛。

　　倒是承煜在永乐长公主母女走后，长眉上挑，面显些许讽色，看向齐亲王，毫无顾忌地道，“许是这些年温柔乡里睡得太安逸，不复当年深谋远虑。还是齐王爷有了心仪的世子人选要逼我退位让贤，不然怎敢起这等结亲的心思”

　　齐亲王本是微阖眼皮盘着手里的核桃，听承煜此言，霎时睁眼，眸光一厉，迎上承煜的目光。两父子谁也不让谁，坐在一旁的齐王妃心提到了嗓子眼，然而父子俩积隙已久，早不是她所能开解，她只好故作云淡风轻地听下去。

　　目光交接时，齐亲王突然意识到，他太久太久未认真地看过承煜一眼了。小时候的承煜会一口一个父王，缠在他身前身后，与他讲文论武。是什么时候开始，承煜不再唤他父王，而是如位卑的臣下如寄居的清客一般称呼齐王爷他不愿再深想下去，移开了目光，道，“我是你父王，自是为了你打算。难道你宁愿信你的皇伯父也不愿信我”

　　承煜浅笑连连，眸中的嘲讽意味却愈加明晃晃，他有疑问千言，究竟是为我打算，还是想让我引明宬帝猜忌当初要舍了母妃与我，装一个风流逍遥王，任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踩在母妃头上施辱，如今却想起有我这个翅膀硬了的嫡长子可供驱使真是精妙的打算。不过他明白，得不到真话的疑问无需问，最后只道，“多谢齐王爷，只是承煜受不起，求您放过。”

　　话里透着隐隐蔓延的火气，齐王妃听不下去了，言道，“王爷，时辰已晚，妾有些熬不住了，容妾告退。”

　　父子俩针锋相对的谈话到此为止，承煜自是应送齐王妃回府的。上了车驾，就剩下母子二人说话，齐王妃见承煜心不在焉的，笑问了句，“今晚可是因着阻了你和林家小公子见面你憋着气，见谁都不给好脸色。”

　　想起那只存在吟香楼的花灯，是转鹭灯的样式，他特意挑着难的样式来扎。画的是与瑾玉游览的四时之景，配上几首藏头诗，连起来是林家有瑾玉，我心悦君兮，但求生常见，白首共衾穴。

　　方才侍卫从文已回禀，瑾玉那厢出不来。花灯是送不出去了，承煜满是不舒坦，不禁显了些弱态，低声道，“母妃，瑾玉是个死心眼的君子，我若是娶了妻，那我这辈子都别想对他说出我的爱慕了。因为说了，便是恩断义绝。”

　　齐王妃闻言心惊，欲言又止地似是无法接受，“承煜，你…你真断了成亲的念头非…他不可了”

　　她置于膝上合握的双手禁不住地颤抖，承煜看见了，狠着心没去握住给齐王妃支撑。他希望齐王妃能看见他的决心，而后更包容他一些，容下他不娶妻的荒唐做法。或许他生来离经叛道，并不觉得传宗接代是多么重要以至于必须践行的一件事。相反，他可以一生不娶不留子嗣，因为他明白，依瑾玉的作风，他清清白白孤身一人耗着时间与瑾玉熬，瑾玉总有答应他的一天。可若是娶妻生子，他连向瑾玉表白心意的资格都不再留有，瑾玉绝不会与他有何干系。

　　承煜轻拍了拍齐王妃微塌的背，缓缓言道，“母妃，您之前与我说，莫自以为情深反误了瑾玉终身。我把您的话翻来覆去地想，想我是不是一时情迷，贪恋瑾玉长成了我最喜欢的模样。想我此时如着魔般思之如狂，会不会有一日又着了魔般将瑾玉弃之如敝履。我曾将那个倾慕瑾玉的我剖离出来，冷静地分析没了对瑾玉的倾慕，只把他当弟弟当知己当好友，那我的一生会如何过。其中种种，我一一设想过。有些得出了答案，有些得不出答案。比如不是瑾玉长成了我最喜欢的模样，只是因为我恋慕他，因而他的一言一行看在我眼里，俱是我所欢喜。把瑾玉当弟弟当知己当好友，我的一生也能过得很好，但是只要一想，瑾玉娶妻生子，为人夫为人父，我……”说到这，承煜长长吐息，眼睫微敛的眸中隐藏着难以察觉的哀伤与爱而不得的恐慌，才道，“母妃，您要看着我，别让我做出伤害瑾玉的事。”

　　齐王妃说不出话，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我儿竟痴情至此。我还能盼着他着了魔般地对林家小公子弃之如敝履吗？

　　喜庆热闹的年节随漫天绽放的烟火落尽，没等承煜启程下扬州，节后入朝的第一天，御史中丞魏巍当庭启奏，参巡盐御史林海徇私舞弊，私提盐引，转卖盐商，为一大罪。官商勾结，侵吞税银，不忠不义，上负皇恩，下害万民。

　　与此同时，更有两淮都转运盐使，两广总督二人的密折呈至明宬帝御桌之上。风雨欲来之际，黑雾先迷人眼。

作者有话说

　　转鹭灯就是走马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