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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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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遥调动了医院里一切现有的资料。这天晚上她值班,就把书籍和电脑资料都找了出来准备看。
吃过晚饭又去看了吴哲。他精神很好,还在看那些记事本上的故事。
陈遥又知道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比如他喜欢叫他养的花“我的妻妾们”;比如他喜欢自称“小生”;比如齐桓骂过他“娘们唧唧”,比如他可以撬遍他们单位所有的锁,从电子到简易铜的那种;比如他们的队长对他总是很严厉,会在对打的时候把他打得找不着北……
很多个比如。
夜深。吴哲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了。
陈遥给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然后关电脑,但是看到有一个文件夹叫做[常相守],这是什么?陈遥打开了看,里面只有一句话:常相守是个考验,随时随地,一生。
说得真好。陈遥这样想。
但是,为什么只有这一句?这是谁说的话?是吴哲自己?还是他以前的女朋友或者恋人?或者,是家人?
陈遥白天已经差不多都看过这里面的内容了。然后关了电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泡了一杯雀巢准备挑灯夜战。
医院里对吴哲的相关记录并不少。他是三年前转来这间医院的,之前一直在西雅图Grace医院治疗。看来是没什么进展才转回国内的。国内关于这种病症的记录不多,即便是有,也没有更多的相关知识。国外的资料好想都是李院长存入的。
吴哲的问题主要在于脑部的旧伤。受伤原因虽然不明,但是陈遥可以判定是重物击中,因为这里有他的手术记录,在美国两次,国内两次。国内有一次是在他去美国治疗前做的,另一次是回国后在这里做的,主刀医师是□□。
陈遥放下手里的资料,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做了这么多次手术,难道是因为吴哲的脑部被重物击中后留下了什么东西在里面?他是个军人,难道是子弹?可子弹一次手术也该取出来了,退一步说,至少去了美国之后是肯定能取出来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遗忘了这么的关于自己的事。又是什么原因,让他总是第二天又忘记前一天想起来的?
陈遥有些头疼了,她感觉在自己的医师生涯里还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病症,是的,她居然用了诡异这两个字。而事实上陈遥是个很相信科学的人,用[那个人]形容吴哲的话就是[有怀疑精神]。
哦,不应该叫他那个人了。他是袁朗。但是陈遥感觉似乎又有些联系不上,毕竟从未和他交谈过。
看国外记录,这种WH-3型的选择性失忆有过手术先例。但是资料只有一点。
一夜过去。陈遥凌晨3点的时候睡了一会儿,然后起来洗漱和吃早饭。这间医院的医师并不少,做到她这个级别的大多时候比较闲,因为病人毕竟是少数的。
早上的工作差不多安排好了。陈遥去了206。
吴哲还是像昨天那样坐在窗边,陈遥忽然想起他喜欢园艺,想着明天休息是不是去给他买一盆花放在窗边。
“您好……”吴哲看着陈遥,略有些疲惫。
“吴哲?”
“您叫我什么?”
陈遥心里像是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她终于看到了这个病症的真实。那个人脸上挂了倦色却强打了精神问她问题的时候,这样地教人难过。
“你的名字。吴哲。”
“可惜我不记得了呢。真是奇怪,我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吴哲想了想,“我好像不记得自己的任何事了。抱歉啊。”他挠挠头,好像真的很对不起陈遥似的。
“傻瓜,你有什么好和我说抱歉的。”陈遥难以抑制地想哭。
“看您的打扮应该是医生?我病了吗?”吴哲问。
“对。我姓陈,陈遥,你可以叫我陈医生。你得了一种很罕见的失忆症。”陈遥又把那个症状向吴哲解释了一遍,“你看一下这张纸,应该是你提醒自己用的。”
吴哲看了看那张放在枕边的纸,“真的啊,提醒我开电脑呢。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上面的字好像并不是小生写的。”
陈遥昨天还真的没有仔细看,“你确定这不是你写的?”
吴哲点头,“小生这点自信还是有的,陈医生。”
陈遥拿出一张新纸和自己带的笔,“你写几个字我看看。”
吴哲写了一行字:我忘记了自己叫吴哲。然后还在旁边画了一个笑脸。^_^*
陈遥笑了,“的确是不太一样呢。不过,这个字体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
吴哲问,“是吗?是陈医生认识的人?”
“我想不起来了。咱们还是开电脑看看里面关于你的故事吧。”
“好啊。我有些等不及了,嘿嘿。”吴哲的灿烂半分不减。
于是,几乎是和昨天一样,吴哲又把关于自己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到了[那个人]被几次提起的时候,吴哲问:“陈医生认识这个来看我的人吗?”
“不好意思,我来这个医院才半年多。最近又是新调上来做管理的,所以并不认识每一个经常探病的人。但是,我见过他,也知道他的名字。”
“他叫什么?”
“袁朗。”
“明朗的朗吗?”
“对。”
吴哲又是安静了一会儿,几次在嘴里轻声重复这个名字,“袁朗。”然后又大着声音念:“袁朗,袁朗。”后来就出了神在微微地笑。
陈遥看他这样,就问:“你记得他吗?”
吴哲摇头,“我不记得他。只是,我感觉,好像这个人上辈子就认识了……”
上辈子啊……陈遥更加难受了。
“陈医生,我想见见这个人。这个袁朗。”吴哲有些高兴了,“你看我对他这么熟悉,说不定见面了会帮助我恢复记忆。”
“抱歉,吴哲,我联系不到他。他在访客记录上没有留下任何地址和电话。”陈遥感觉每天要答这样一个问题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可能他和你是一个部队的吧。你那个部队不是什么事都要保密的吗?”
“也对啊……保密呢。袁朗……”
陈遥几乎要夺门而出了。吴哲还在继续看那些关于过去的故事。
陈遥想,一定要找到这个袁朗,至少应该让他知道,吴哲每天都想见见他。于是去翻遍所有访客记录,可惜一无所获。然后陈遥想是不是在吴哲的档案里能找到什么。就去找了他的紧急联系人。
让陈遥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袁朗,还是那个龙飞凤舞的字迹,以及联系方式。但是上面标明了一些注意事项,除非是紧急的事宜才能打电话。陈遥看着这个字迹,一个机灵,这和吴哲床头那张纸上的字颇有几分相似了。
陈遥心想还能有什么比病人的状况更紧急的?于是拨通了电话。
这个电话打得在陈遥有生之年的记忆中,是最为麻烦和让她吐血的。因为辗转了多次,最后才接到那个袁朗的手上。
“喂,我袁朗。”
一个略带了苍凉,但是依旧低音着魅惑的声音。
“我是吴哲的负责医生陈遥。他的情况是这样的,昨天我和他聊天的时候偶然发现他好像有回忆起过去的人的样子……”
“对不起我打断您一下,陈医生,你是说他真的是自己想起来的,还是看了电脑里的东西说的。”
“我认为是他自己想起来的,我特意问过他,他说他记得起完毕和成才的样子。”陈遥感觉那边有些在逼问的意思了。
“那陈医生您的意思是……”
“我建议袁先生您最好在今天来看他。因为他这两天的状态比较好,可能对他的病有帮助。”
“我今天是不会有时间的。还有,不要叫我先生,您叫我袁朗就可以了。”
陈遥有些失望了,“他昨天和今天都提到您了,袁朗。他念了你的名字好多次,作为医生我能感觉到您对他有特殊的意义。他自己也说了。”
“吴哲?他说了什么?”一直很平复的语气终于出现了起伏。
“昨天他告诉我他觉得您的名字在脑海里打转,今天他说好像是上辈子就认识您似的。”陈遥重复着这些吴哲说过的话,自己都觉得很难过。
沉默。良久。
“您真的确定如果今天我赶在他休息之前过去会对他的病有帮助?”
陈遥迟疑了,“我不想对您说假,我没有确定你这趟会有绝对的帮助,但是以我从医以来的经验而论,这种失忆症只有和自己以前最亲近的人在一起才会有康复的可能。袁朗,”陈遥停了一下,“这不会是无用功的。如果他对您很重要,我请求您来看看他。因为你没有看到他谈到你的时候的样子。”陈遥终于停住。她想,太痛苦了。
“好的,谢谢您。我晚上八点会到,他能坚持到那之后再睡觉吗?”
陈遥心想吴哲每天都大约在九点睡觉,八点应该足够了。“好,可以,非常感谢。”
话筒那边传来一句急促的呼喊,“头儿!新南瓜都到齐了没啊?”袁朗回了一句等会儿,又说:“您别感谢我,是我感谢您才对。吴哲以前的负责医生从来没给我打过这种电话。好了,我有事要忙,今天晚上见。”
陈遥挂了电话,但是心里生了疑问,吴哲以前从来没有负责医生的,其实她也不算是,因为她只是负责这一个区的管理工作,并不算是吴哲的主治医生,而吴哲名义上的主治医生,应该是□□。
陈遥想了一想,也可能是院长工作比较忙的原因。于是就先回了206告诉吴哲这个好消息。
“真的吗?真的!?他说他会来?”吴哲第一次变得比较兴奋。
陈遥有些无奈地笑,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家长,这个吴哲孩子气起来还真是让人没话说。“对,我们刚通了电话,他说八点会来看你。太好了,吴哲,你能想起他的什么事吗?”
“我今天还没什么发现,嘿嘿,但是,我想起了袁朗说的一句话。”吴哲笑着说,颇有些自得的意思。
“什么话?”
“他和我们说,以后要常相守了,常相守是个考验,随时随地,一生。”
陈遥怔住了,原来,这句话是袁朗说的。
“这是他什么时候说的?”
“不知道,但是我感觉他说话的时候周围是一片绿色,很舒服的感觉。我和队友在一起,他就对我们说了那段话。”
陈遥点头,“好极了,吴哲,作为医生我很高兴,你在进步。”
吴哲看着电脑说,“再努把力吧,陈医生,我还想多想起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