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白发青丝

4、链子桥

　　我们这个西南深山里的小县，样式各异的古桥繁多，大大小小将近有100多座，什么木桥，石桥，风雨桥，廊桥，藤桥，铁链桥，应有尽有。这次说的故事，便是位于县城南郊的一座铁链桥。

　　铁链桥名曰青云桥，我们当地人又俗称它作链子桥。这桥是清代道光年间修建的，距今也有百年的历史了。链子桥架设在一条小江两岸的山壁之间，桥身长为36米，宽为2.8米，桥底有5根铁链，上面搭着木板作为桥面，左右两边又各有一根铁链作为扶手。

　　桥的东西两端皆有桥亭，东桥亭原是县城通往外界的一条小道，后头因着开山修路，这小道便也荒废了。而西桥亭分为两层，上层塑观音佛像，下层则是往来的通道，里面设有香案，俨然是个小寺庙。

　　小道已经荒废，链子桥的人烟也越发稀少，不常有人去那边走动，唯独西桥亭的香案上一年四季皆有贡品，且东西两岸的桥墩左右以及铁链的边缘插有无数祭香燃尽后留下的小木棍，香火从不间断。这桥年久失修，风稍微大点那桥身都晃动个不停，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每当傍晚或是阴天就更是显得诡异，远远的就能望见西桥亭里透出昏暗的烛光。

　　初二那年，突然听闻，有人在链子桥的东桥亭上吊自杀，被取下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僵透了，面部发紫，双眼凸出，舌头没有没吐出来倒是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小脚老太太，家中子孙不孝，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这件事发生之后，去链子桥附近的人便更少了。后来听人说那边闹鬼，传闻有人半夜路过链子桥，晃眼往那东桥亭看去，隐隐约约看见里面有一个人，高高的吊在那房梁上，身子随着绳子左右摇晃。刚开始还以为是又有人自杀，等仔细看去却又什么东西都没有。

　　当时年少，特别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常常凑到长辈们身边听些闲话。长辈们说起这事，直说那老太太可怜，枉死之后不得投胎，只能呆在自己上吊的地方，而那些不孝子孙以后肯定会遭报应。这越说越多，老辈们竟说起了这链子桥以前的事。

　　链子桥东桥亭的后山上，原是处决死囚的地儿，每次将尸体交还家属都需得经过这链子桥。按我们这边的风俗，死人是过不了桥的，不是说身体过不了，而是魂魄过不去，需得有亲人背着才能过。再加上西桥亭里的供奉着菩萨，魂魄想要跟着回家就越发的难了。

　　家里还有人惦记着的，自然是早早安排好了一切，带好贡品在西桥亭参拜菩萨，等着尸体送到桥边便背着过去，希望菩萨能够通融让亲人能跟着一道走。而那些连尸首都没人帮忙收敛的，自然是连桥都过不得，魂魄就只能徘徊在东桥亭外不得安生。

　　过不了桥的亡魂，哪怕是尸体过去了，魂魄也是被挡在桥外的，聚集在桥的东边，受不到后人的供奉，变成了孤魂野鬼。说起这些，老辈们便说，东桥亭那边轻易不要去，以前人来人往的倒还好，现在这桥，基本就没有活人的阳气撑着，阴气特别重。

　　因着老辈人的关系，我们几个半大的孩子也常在一处。那会天不怕地不怕的，有啥事都想去试一试。我们几个小辈里，有一个胆子特别大的小伙，我们都管他叫老牛。听老辈们说了这件事，就特别想去看一看。于是他悄悄跟我们说了，结果大家伙一拍即合。

　　去之前老牛偷偷准备了些东西，盛着些米饭的碗，一瓶水，两柱香外加一小打纸钱。我们正纳闷呢，他得意的一笑，说是有备无患。说实话，我这人胆子也并不大，对于有些东西还是比较敬畏的，压根就不想让自己碰到些什么，只不过好奇心太重了，想去看一眼。

　　我有些怕了，想打退堂鼓。老牛白我一眼，说道毕竟这些地方不好，我们带着这些个东西去，只是为了走的时候弄个白水饭祭拜一下，去去晦气。

　　“白水饭”是我们这一种习俗，在盛了饭的碗里倒入干净的水，将纸钱套在香上插到饭里便可以了，这一般是祭拜时才用得到。

　　我这一听才安下心来，我们几人中，除了老牛以外都不会弄这白水饭，所以要干啥也是老牛去做。说白了我就是凑热闹的，打定主意远远看一眼就好，绝不多事。

　　只说当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县城虽小，但我一直都没有去过链子桥。老牛走在在前头带路，其余的人都不远不近的跟着。还没到链子桥那，我便闻到了香火的味道，一阵阵往我鼻子里钻，闻得我直想作呕。

　　远远望去，孤零零的链子桥就那么架在江面上。早就知道链子桥历史悠久，只是真的没有想过竟会如此破旧。东西两面的桥亭墙皮早已脱落，墙面看起凹凸不平的，完全看不出之前是什么颜色，黑漆漆的房子相对而立。

　　链子桥本就是夹在两山之间，去链子桥的小道也是紧紧的贴着山腰。傍山的小径，正巧被山影遮住了阳光，只让人感到阴冷。太阳高高挂着，竟是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这边本就没多少人，只能听到我们几个小孩打闹的声音，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昆虫的鸣叫。

　　桥近在眼前，我们不一会便到了。之前那香火味便是从西桥亭散发出去的。我满心的疑问，这链子桥都已经不常有人来了，怎么还有香火，蜡烛，贡品这些东西的。西桥亭里供奉着菩萨，具体是哪一位我也不太清楚，外头艳阳高照，但是我仅抬头看了一眼便再也不敢直视那尊菩萨像。不是说菩萨像面目狰狞，相反这菩萨的面容十分慈悲，但是不知怎么的，我一看心里就发憷。

　　菩萨像弄得我心神不宁的，于是趁他们还在桥亭里看的时候，我便站到了桥亭门口观察链子桥左右两边作扶手的铁链。阳光正好照在身子上特别暖和，看着那些锈迹斑斑的铁链，心里一下子竟觉得烦躁，刚一抬头准备叫他们往前走，就看到对面的桥亭里有个人影。

　　那可是老太太吊死的地方，我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电影里各种吊死鬼的样子，心下发凉，冷汗瞬间便布满了额头。等我在仔细看去，是一个伯伯背着竹篓正从桥上过来。

　　还好是虚惊一场，只是我手脚早就吓得发软。急忙转头问老牛，怎么这桥还会有人经过？老牛揶揄着说道，这后山上还有人家，只是大路太远，便时常从小道来县城。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好歹是放下了，但是东桥亭那边我却怎么都不肯再同他们过去。

　　和我一道的还有两个胆小的姑娘，我们便一起退到了链子桥以外，等着老牛和另两个小伙伴回来。我们远远的看着老牛他们从桥上走过去，进东桥亭之后便是完全看不到他们了。只是没花多少功夫，就见他们嘻嘻哈哈的从桥亭里出来往回走，不一会便和我们汇合到一处。

　　等他们到了跟前，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说里边什么也没有，就是冷了些，也没啥特别的。其他两人就陪着他在那边弄了白水饭就折回来了。

　　见他们平安无事，大家伙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不过这这第二天，老牛却是病了，一起去链子桥的几个人相约到他家看他。老牛病的在床上起不来，只把袖子捞起来给我们看，胳膊上竟是青青紫紫一片，像被人打过。据老牛说，昨天晚上回到家，他便开始不舒服，今早上直接就起不来床了，身上也到处都是这些痕迹。

　　刚开始家里人还以为他被人打了，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昨儿我们去了链子桥，这小子还供了一碗白水饭。家中的老辈直骂他没事找事，去也就去了，干嘛要弄白水饭。他狡辩说怕沾上晦气，所以才弄了供饭。长辈骂他蠢，说那边孤魂野鬼太多，一碗饭压根不够吃，抢不到的只得是打他出气。他被吓得不行，硬是休养了一个多星期才渐渐好起来。

　　只是从这件事以后，我们便再也不敢如此淘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