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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四节 近死之心 莫使复阳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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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柔双手攥住卷轴思索一阵,问道:“你可曾真的想过,祭司到底为何要不顾后果的杀掉灵山炼药巫族首领?那是一个普通的首领吗?他可是轩辕氏黄帝的先祖。她不知晓那次暗杀会让自己万劫不复吗?”
对方觉得她是在明知故问,反问道:“不是上面指使的?”
“是。可上面,”她背过身,又问:“又为何这样做呢?只因那首领不服管束?上面那位,她可是天界至尊,难道只能想到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
云占这下才真的开始很郑重的思考这些问题,想了又想,终是不得要领。她催促道:“那你想通些什么?”
“你仍是不明白。巫族一直强调,他们的目的是要打散祭司的神魂。可是你瞧,祭司先一步被昊天上帝抓住囚禁,然后,她的魂魄被若木仙子她们偷走藏在地府百余年。巫族接下来做了什么?”
“做什么?便是去地府拔出了魂魄。”
“没错。这很关键!祭司魂魄被巫族强行拔出地府,是若木仙子与至火之灵、幽冥圣者随后将其夺回。再接下来封神之战,祭司得到神通一具,受封为神。巫族不肯罢休,战事扩大,牵进无数生灵,双方大战达百余年。直至闹出奇祸,闯祸的诸位神、仙纷纷下界历劫,包括受封为神的祭司。”婧柔缓缓转身,又言:“我们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点。便是我先前言及的‘关键’!下界之前,祭司魂魄被拔出地府时,就曾落入巫族之手。下界之后,祭司为灵体时,巫神门徒使坏让其身死失心。”
她停顿一会儿,似乎是要说些非常重要的话。过后,她认真的看向对方,说道:“身死失心后,她的魂魄,是自行聚合转世为人。她的心之灵,亦是自行进入了若木仙子转世体内。这中间,并无人出手阻拦。”
云占恍然大悟般的开口接道:“祭司转世为人,前两世巫神及其门徒也并未下界干扰。你是说…那不对,他们确实是想打散祭司神魂…可是,他们明明早就得到过那具魂魄,而后明明也有过机会,却为何迟迟不动手?”
“是啊。为何不动手?”
“如你方才所言,你认为的‘因’是?我尚不通晓。”
对方摇摇头,言道:“这亦正是我想不通的要紧处。若想通这要紧的一节,一切的谜题也许就解开了。”
“尚有时间,慢慢参详罢。”云占走近,复问道:“此间,你待如何?”
“我?”
“正是你。飞升准备倒是其次,你今生劫数,如何应对?”
婧柔恍惚一时,答道:“今生,我与乔瑾之再无可能。”
“哦?”对方似是因她改了称呼而非常惊讶,追问道:“然则,齐复樰?”
“我与她,亦是再无可能。”她掷地有声,回复的异常冷静,异常坚决。说过这句话,她转身走至窗前,向远方遥望,开口道:“来此世间,空空行囊。待到归去之日,亦当如此。”
她昏睡的时间,在现实世界只一月有余。但她滞留幻境的时间,却是比一生还要长。肉身经历一生,会衰老,会消亡。心灵经过一生,亦会衰老,会淡然。她已然无有选择。她无法选择任何一人,只能自己承受一切。
没错。孤独,是所有人的归途。
在她决定醒来的那一刻,她就断了所有的痴念。
她眼前仿佛出现一根线。那根细细的线丝,飘忽的通向她的未来。那个“未来”只有她一人,也只容得下她一人。
曾经的“爱情”,于她而言,只剩下一场错觉。继续沉迷在内,只能害人害己。她心底彻底放下了自己的爱情,连那“源头”都要斩断。
她真的在强迫自己,真的在抗拒与若木仙子亲近。
她不晓得,这个决定正让她的情劫,悄然离去。
原来感情这种东西,一旦成为劫数,放下,才是最明智的。
情劫已过,恩劫亦当不在话下。让她忆起远古种种,果然达到预期效果。上天的那位至尊,也在此时感应到她的转变…
上璇宫内,皇后娘娘依旧没有歇着,她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务。
下首的人在短暂的沉默后答道:“我不知那日在城外是何人纵火伤人,那日原是回来见母妃最后一面,怎会生事?”
皇后娘娘听后笑道:“果然不是你吗?看来,咱们两个又闹了误会。”
齐明烜抬起头,也淡淡的笑了笑。
“然,甘墨旋与颖阴侯在谋划何事?”
“我,并不知晓。”
“是吗?”皇后娘娘略略转开脸叹道:“事已至此,为何一意孤行。”
“是啊。炜皇兄,”齐明烜斟酌后道:“颇有帝王气度。”
“哈哈!当真这样觉得?”
下首之人定定的看着对方,点头道:“当真。”
皇后娘娘亦仔细的瞧着对方,似是要看穿此人的内心。末了,她问道:“若是,你可愿助他登位?”
“如用得上我,未尝不可。”
“那便,走一遭吧。”
对方狐疑的问道:“走去哪里?颖阴县?”
“颖阴县。颖阴侯与你始终是一母同胞,甘墨旋…”提起这个人,皇后娘娘大概还存有疑虑,顿了一时才又说:“无人比你更合适前往,你可去打探一二。”
提起甘墨旋,已无法搅起齐明烜心内的波澜。现时,已没有任何人可以搅起她心内的波澜。
因阻断了源头而干涸的川泽,永远不会再起波澜。
当她放下了暗淡的过往,就会重新明亮耀眼。只是那外在的光亮,再也照不进心田。
锦云宫殿内,二人还在交谈着。
婧柔问道:“如果临渊寻着了临漫,你要如何处置呢?”
云占叹息着答道:“将她禁在鬼眉峰,让其在祖师奶奶神位前静心。这样做虽非出自我本心,也要如此。”
“要强迫她就范?”
过了好一会工夫,云占道:“不明,便是佛家的愚痴。不明债,便是凡事的判断全凭自己的好恶,完全不明事理。表现有二,一为不知,二为错知。不知为不知,错知为错误的知。三债中,‘不明’是根本。未堕入不明债,便不会产生追欲债与无常债。是以,我辈修行,需先断‘不明’,才可断一切烦恼与痛苦。”
“一为不知,二为错知?那,她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二者皆有。她需转迷启悟、转染成净。即转‘不明’为‘明’。明理,才能找回自我。”
此时,她们尚不明白,临漫的“不明”会将众人带去哪里。
时间流逝,酉时将近齐明烜才起身离去,上璇宫里的主子在晚膳前召见了成欢。
很快成欢疾步走出。她回京后,早将在匈奴探得的情况禀明,后来一直在宫外养伤,前些日子才得召见。
皇后娘娘允她宫内行走之权,并将其安排在谢远手下。可惜,谢远不是她的目标。她付出那么多,必须要更靠近权利中心才可达成目标。
那位娘娘身边尽是些旧人,已经安插不下她。于是,她瞄上正缓步上位的庆祥王。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调往庆祥王身边呢,自然还需筹谋。
她今日请了一道旨意,便径直来到锦云宫。
酉时初刻,婧柔独坐在殿内,听秋逸来禀,有几丝疑惑。
待那人进殿行礼过后,她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问道:“身子养好了?”
“是的,殿下。”成欢垂首应道。
“此时前来,可是有事?”
“无别事,特来向殿下致谢。”
婧柔盯着对方的手腕沉默一阵,转口问道:“可认识子咒?”
“子咒?是何物?”
“是一个人。”
“从未听闻此人。”
“噢…”婧柔站起身又问道:“可认识蒙长新?”
对方抬起脸,答道:“也是一个人?”
两人对视,俱沉着双眉。片刻后,婧柔道:“谢意已收,无事便回罢。”
她这冷漠的态度,和从前大不相同。
成欢站立在原地,毫不顾忌的盯着眼前人看了一时才俯身离去。她能感觉到对方十足的冷漠,但不知晓是何原因。
因为她不了解,一颗历经一生而返的心会是怎样的苍老,会是怎样的看淡世事,看淡世人。
如枯木一般的,那一颗苍老的,近死的心。
因阻断了源头而惨然的心田,永远照不进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