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张小凡[诛仙×青云志]》韦七夫人

1、惊变

　　废弃的村庄。
　　遍地的荒草。
　　唯有一间小木屋，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廊下，碧绿的碎布片垂挂在一串铃铛下，风过，玲玲作响。
　　懒于动弹的黄狗，不再灵活的猴子，苍老佝偻的男人。
　　夜，月明。
　　男人立在廊下，黄狗已经睡去，猴子靠着黄狗，又是一天。
　　这一生，别人看来好比传奇，于他不过“孤独”二字。就像数百年前，他孤零零地站在赛台上，天地间仿佛只有一人，一棍。
　　后悔吗？
　　不曾。
　　为何？
　　无用。
　　可若能重来一次，男人想，若能重来，他只想守护一个人。
　　不是那寒冰室里沉睡不醒的碧色身影，也不是那望月台上对月舞剑的苍白姿容，却是那雨夜义庄在他怀里慢慢冰凉的矮胖男人。
　　张小凡这一生，自问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苍生，却独独对不起那在他最孤苦无依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家，待他如亲子的师父。
　　犹记得，义庄里，他抱着男人冰凉的尸身，喃喃的那一句“他老人家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了……”
　　几百年了，他曾经执着挽回的碧色倩影和不知如何面对的白色身姿都已经淡出了他的梦境，唯有那矮矮胖胖的身形和威严中带着慈爱的目光时时出现在梦中，每每午夜梦回，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他唤他的声音：“老七！”
　　若能重来，张小凡只想回到大竹峰，为师父做一顿饭斟一杯茶，跪在他的身前，轻轻唤一声“师父”。
　　然而时光如流水，一切都无法从头再来，他终究，是回不去了。
　　屋外起了风，吹过荒草旧屋，似凄厉也似哀怨，伴随了几乎一生的铃铛声却好似远了，张小凡只觉周身被吹来的风刺激得发凉。这木屋也老了，和他一样，或许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明日若还能睁开眼，便也修整修整，活一日总要做一日的事，不然这漫长的人生也不知该如何度过了。
　　迷蒙中，意识渐渐远离。
　　******
　　“张小凡……”
　　“小凡……”
　　“张少侠……”
　　“老七……”
　　“老七……”
　　“老七……”
　　是谁？是谁一直在唤他，是师父吗？张小凡在黑暗中苦苦寻找，始终找不到他一直希望再见一面的身影。
　　“师父？”他颤抖着声音，在黑暗中呼唤，突然眼前一亮。
　　梦，醒了。
　　又是这样的梦，这几年来做得最多的梦。
　　张小凡苦笑一声，坐了起来。
　　忽然他发现了不对劲。自己竟身处一片密林之中，以他的修为，得是什么人能在他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把他从木屋搬到这里来？
　　正要起身查探，张小凡只觉右腿小腿处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去，却见树影斑驳间，自己的腿纤细苍白如少年一般。再看双手，固然有劳作留下的痕迹，却是那样稚嫩，那样不堪一握。
　　到底发生了什么？
　　踉跄着站起身来，饶是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张小凡还是震惊了，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没有一丝功法的波动，甚至连力气也因为右腿的伤失血过多而流失得厉害，如此脆弱的身体绝不会属于能够指挥诛仙劈向修罗的男人，那么，他是谁？
　　无论如何，先离开这片密林再说。张小凡拖着伤腿，认准一个方向一瘸一拐地慢慢走着。远处吹来的风中，带着几不可闻的淡淡的血气，这是张小凡成为鬼厉的那十年间闻得最多的味道，他绝不会闻错的味道。
　　顺着这一缕血腥气，张小凡终于见到了除了他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或者说，死人。
　　遍地尸体，血流成河，熟悉的村庄，陌生的面孔，草庙村！
　　与几百年前一模一样的场景，只是躺在地上的人，却因为时光已经变得陌生了，是亲人们吗？还是，这只是他的梦？
　　“请问，你是这个村子的人吗？”身后，一个儒雅温和的声音传来，张小凡扭头看去，却是他视作兄长的师兄宋大仁。
　　张小凡想问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师兄会不认识自己？为什么早就变成废墟的草庙村会再次被屠杀？可是当他张开嘴，方才吐出半个“师”字，便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