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GL)》莲华色

12、第 12 章

　　这个周末，莲要从昆明飞过来看我。
　　周六早上吃过早饭，母亲照例直奔美容院，我等父亲也离开之后，才穿戴一新，动身去见莲。
　　1102号房间。莲还是住在上一次住过的的那家酒店，虽然偏僻但是非常安静。与我一块乘电梯的，是位极英俊的男子，年龄与我相仿，一身的名牌服饰。我隐约能猜到他是什么人，于是忍不住多看几眼。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很大方的对我展露迷人的微笑，笑容中还别有深意。我们在同一层下了电梯，走进相隔不远的两个房间。
　　一见到莲，便是沉默的亲吻和爱抚……我突然恍然大悟方才那名男子暧昧的笑容，继而自己也笑出声来。莲问我笑什么，我说没什么，刚才上来时被人当作小姐了！
　　一直缠绵到下午六点，打算带莲出去吃饭。刚一出门，就看到从那个男子进去的房间里，走出了另外一个中年女子。名牌套装，D新款的宽边太阳镜。我看到她的同时，她也看到了我，然后两人一起呆在了原地，更可笑的是我们还拎着一样的皮包。那是父亲前阵子领着包括钱父在内的几位人民公仆去欧洲考察时，买给我和她的礼物——两个LV的拎包。聪明世故如莲，显然从我们这两张神似的脸上猜到了所发生的事情，附在我耳边小声说了句“再联系。”就转身回房间去了。
　　我和母亲一起乘电梯下楼，又一起打车回去。一路沉默。快到家时她才突然开口：“你不会告诉你爸爸吧？”
　　……记得刚进高中时，我曾跟高年级的一个女生大打出手。大概是因为她看不惯我刚进校门就这么嚣张，所以带人在路上堵我，想要吓唬吓唬我，杀杀我的气焰。谁想只是推搡一下，我就会发疯一般冲上去跟她扭作一团，要拼个你死我活……
　　最终我赢了这场争斗，肿着半边脸在家休息。清来我家看我，我笑着说没事。晚上清住下来陪我，我搂着她哭了整夜。
　　我说我好象又回到了小时侯，母亲对我扬起巴掌，保姆畏缩的站在身后，没有人可以依靠……那种铺天盖地的恐惧和无助，还有被注视着的羞辱……我很害怕……不想再想起，不想再经历，不想再忍受了……
　　我说清，我好害怕……害怕……
　　清搂着我轻拍我的背，“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对你动手，无论是谁，我保证！”……
　　是的，“妈妈”曾是我词典中最初也是最隐秘的意义，是一个不可反抗不可逃避的痛苦的施与者。
　　而就在刚才，我那个骄傲美丽的、盛气临人的母亲，那个只一眼就能让年幼时的我不寒而栗的强大的母亲，此时竟会因我而感到恐惧。我第一次在她面前觉得这样轻松，终于有一天，我可以不再怕她了。
　　……转过脸去，我没有回答。

　　第二天莲就要回去，临走的时候她告诉我，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有个老板很喜欢我，他愿意娶我。”
　　莲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自然，我听了也不觉惊讶和感伤，甚至，有一些替她高兴。这样的结局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也在一起期待。走进安检前，莲将吻印上我的额头，“保重。再见。”
　　“再见。”吐出这两个字，我心里突然一阵轻松畅快，果然比起其他暧昧煽情的话语，“再见”——才是在这个场合最应该出现的。
　　莲说我只是需要有人可以承载我全部的信任和依赖，也可以给我全部的信任和依赖。至于这个人是男是女，是情人、朋友还是恋人，都不重要。她说青，你爱的不是清、不是樱，也不会是我，你爱的只是自己。
　　我爱的只是自己……也许吧，谁又不是这样呢。

　　送走了莲我打车回家，快到门口又要司机调头“麻烦，去中远大厦！”四十分钟后我闯进了爸爸的办公室，“爸，你现在有空吗，我有话跟你说。”
　　“嗯，说吧。”父亲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着我。
　　“我是同性恋。”
　　“……是吗。”
　　“是的……你不生气？”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都这么大了，要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喜欢什么样的人，哪是我管得了的。”
　　“哦。”面对父亲出乎意料的平静，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回去了。”
　　“青青，你等一下，爸爸也有点儿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我打算跟你妈妈离婚。”
　　“是吗。”为什么三个字已经冲到了嘴边，又被我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恩。”
　　……
　　晚饭后父母在书房呆了很久，出来时父亲神情疲惫，见到我还是勉强笑了一下。母亲几乎面无表情，走过我身边时突然停下来问我 “这下你满意了吧。”眼神平静得几近绝望。没等我回答，她便走开了。
　　他们的离婚手续办得安静迅速。目前我们住着的房子和车都归母亲。父亲搬去了城市另一头的一处住宅，我跟他一起离开。

　　我再也没回去过学校，大学学业就这样半途而废。我留在父亲的公司里做文职,还是每月揣着他的钱去血洗精品百货。只是现在要通过财务科间接领取，也不再叫零花钱了，而叫作工资。但是爸爸却为了这个变化而高兴，还送我一辆本田花冠，供我在上班时间出去东游西逛。父亲派人去学校替我取回了东西。我打算把他当初寄给我的游戏软件都带去公司玩。却在那些未打开过的包裹中发现了一个没有写寄件人姓名的。打开来看，却是我送给樱的《植物百科全书——花卉卷》。
　　在描述牵牛花的那一页，夹着一张薄薄的纸，上面的熟悉的铅笔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我在灯光下努力辨认……
　　“……姚瞬说他爱的人是你，我很生气，感觉被欺骗，一时失去理智才动手打了你。他还说我也并不爱他，只是崇拜，而崇拜是这世上最远的距离……我不相信，还对你说了过分的话。后来我才发现，他说得对，我其实是担心你们会在一起，然后逐渐疏远我……那天晚上你很晚都没回来，我很担心。你吻我时，我心里又高兴又害怕。我觉得自己很卑鄙……青青，我在想你与姚瞬，到底谁对我更重要……是你，青青。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姐妹、家人，这些都还不够……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比想要和姚瞬一起还要想，这是真的！你能……”
　　邮戳是五月十七日。樱寄出了包裹，并不知道我已经离开了学校。
　　之后发生的事我还例例在目：在PUB的洗手间里…… 樱打来电话，祝我生日快乐。然后我说“谢谢，但是，请你再也不要打电话来了，我不会原谅你。永远”……当时我面对镜子中的自己，以为忘掉对她的迷恋和执着，是我能拥有的最好的结局。

　　春节时钱进的父母来访，还有留学归来的钱进。钱进又长高了不少，也成熟了许多，据说还拿到了律师资格证，假期结束后，就要去上海的一家高级律师事务所上班了。
　　在饭桌上钱进问我和清还联系吗，我像清一样淡淡的微笑：“……还真是应了你那首词呢……”
　　尽管已经离开了C市很久，我一直没有换过手机号，24小时开机。我知道清一定会再与我联系，我一直在等，但是没想到这么一等，就是两年。
　　“青，是我。”
　　“我知道。”
　　“你过得好吗。”
　　“很好，你呢？”
　　“恩。
　　“清，我结婚了。”
　　“是吗。”
　　“婚礼很隆重呢。”
　　“哦。”
　　“你一定猜不到我老公是谁！”
　　“是钱进吗。”
　　“呵……你还是这么聪明啊。”
　　“……当我们第一次四目相对，晃若隔世，电光火石间，情愫暗生。只一眼，便认定了对方就是那寻找和等待了十一年的一生一世的好朋友！”
　　“清……谢谢。”
　　“……什么？”
　　“‘谢谢’——樱跟我说过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对不起……”
　　“好朋友的意思就是——永远不用说对不起。”
　　“……”
　　“清，这一次，让我们好好告别。”
　　“……”
　　“保重，再见。”

　　……我换掉了手机号码。

　　“……校门口的道旁树后……一男一女……我能一眼认出那女生是樱……男子抱臂而立，一副气定神闲得样子，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了他的侧脸……”
　　原来警局照片里的那个似曾相识的年轻男子，我是真的见过……

　　……牵牛花的花语是：虛幻渺茫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