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花朝》十二月D

1、花殇

　　那是谁？又是这个冰冷的身影，不知为何,会让我如此着迷。纯白的衣裳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他挥手的刹那，我看到的是如同爱一般绝美的杀意……
　　忽然从梦中惊醒，小天扶住我：“怎么了？”
　　“没事……就是做了个梦。”我对他笑了笑。我们还坐在枝头，方才聊着聊着，我竟然靠着他睡着了。
　　今夜，刚完成了我的成年礼，有点兴奋。从今天起，我的命运，我要自己把握。我抬起头，望着西边的一弯残月。月光在夜色中慢慢绽开，小天说，这样的月光很像是墨汁滴入水中一般，想要渗透到每一个角落，却总有些浸染不了的地方。看着看着，我被这清冷的光迷了眼，梦中身影，在脑海里挥散不去——美丽的，淡淡的银发，宛如月之碎片……
　　“小天。”
　　“嗯？”
　　“最近我总做同一个梦。说来也奇怪，之前每回醒来后梦里的情节就变得模糊了，可是今天却出奇的印象完整。嘿嘿……可能是今晚我太激动了吧。”小天挑起一边眉毛把脸凑过来，我伸手捏了捏那张可爱的脸，“对了，梦里还有一个很像你的人哦。”
　　小天双手叉在胸前，歪着头看着我说：“什么？像我的人？那我倒要听听看到底你做的是什么梦。”
　　“嗯……怎么说呢。梦里开始有点像今晚……”
　　“今晚？”小天凑近了一点，摆出听故事的样子。
　　“恩，也是在圣树林中，刚刚完成了我的成年礼，他们宣布：从今天起，赐于你西里尔格洛里亚厄休拉这个姓氏，你的命运，你要自己把握。我兴奋极了，拉着一位兄长陪着我聊了一个晚上。那个兄长就很像小天你哦。”
　　“那就是我嘛。”小天很得意的样子。
　　“少来了，谁知道梦里你怎么就变成兄长了呢。”
　　“后来呢？”
　　“后来聊到累了，然后就……”
　　“然后就睡着了？哈哈哈……完全跟今天的情况一样嘛。”
　　“哎呀，笑什么笑，你不要吵嘛，听我说完。”
　　小天撇撇嘴，不说话了。
　　“我没有睡着啦！而是兄长说要给我讲个故事。他说：从前，这片曼佗罗林子只开白色的花。有一天，跑来一个女孩，蹲在树下大哭起来。从此，她就常常一个人来这林子里。她喜欢对着曼佗罗的花儿说话，有时也跟着鸟儿一起唱歌，有时也抱着树干哭泣。她不知道，其实她说的话一直有人在静静的听着。他，叫夜晖。渐渐的，他知道了那女孩的一些事情。女孩是个孤儿，亲戚们说她命硬，不愿意收养她，于是她就开始过着被人卖来买去的生活。一次，女孩很难过地哭着说：从来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他们叫我就叫“喂”，现在连我也已经想不起自己原来的名字了。夜晖听了以后，很难过，可是他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来安慰她。
　　日子，总是那样不紧不慢的过着。女孩还是常常来，他着总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女孩只记得自己出生在春天。算算，应该是女孩成年的那年的春天，曼佗罗的花开的真好。可是，女孩却有段时间没来了。夜晖很担心。有天晚上，她光着脚哭着跑来。山脚下能看见几个火把，吵吵嚷嚷。女孩哭着跪在树下，从怀里掏出个匕首：以前他们就对我说，你命硬，只有大树那样的硬命才能做得了你的娘。说着，女孩伸手抚摩的树干。母亲啊，带我走吧，来世我愿只做这林子中的一朵花，再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了，再也不要…… 说着，女孩举起匕首刺入胸膛。夜辉惊呆了，他什么也来不急做。他跳下枝头，小心地扶起她，却看见女孩微笑着抬起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血，是种妖娆而艳丽的颜色。染红了夜晖的洁白的衣裳，也浸湿了土壤……”
　　小天呆呆地看着我，没说话。于是我清清嗓子继续说：
　　“这时，一辆连夜赶路的马车飞驰而来，打断了兄长的话。他拉着我躲在树影后。突然，只听见马长嘶了一声，接着夹杂地传来人们的叫声，短促而沉闷。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偷偷从树后小心探出半个头。顿时，一片纯白的衣角，带着血腥气呼上面颊……我僵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冰冷的身影，跟随在一名蓝发男子身边，顺着那男子的手势，变幻着身影，纯白的衣裳由于沾染了斑斑血迹，在夜中闪烁着寒光，他挥手的刹那，我看到的是如同爱一般绝美的杀意……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我回头看看兄长，却看见他眼中满是哀伤。怎么了？我问。兄长只是摇摇头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好一阵沉默，然后，说了一句让我吃惊不已的话：那就是夜晖。
　　怎么会这样？与我刚才听到的故事里那个温柔的人相差那么大。看看那五六个人倒在地上，还有两匹马，都是一招毙命，被割破了喉颈，我不禁捂住了嘴。
　　兄长叹了口气：看来他已经丢了他的心。
　　那我就帮他找回他的心，我说。
　　兄长看着我，好久不说话。……你真的这样决定了吗？
　　……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这样下去他太可怜了……
　　可是你也要付出代价，甚至生命。你也愿意吗？
　　……嗯。
　　兄长微皱起眉头，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说：好吧，那就满足你的愿望。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命运。
　　兄长微笑着，但我看不出悲喜，明明是笑容，却让我心头一颤。他轻轻点点头，抬起手，将食指放在我的额前，开始低声吟唱：古老的神明啊，请回应我的呼唤，在高贵圣山前许下的承诺，必有奇迹自悲怜中垂落，请赋予真正语言以力量。我以长精灵之名义——实现你的愿望！
　　我只觉得整个身子越来越轻，好似渐渐融化在了空气中……兄长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依稀听见说：亲爱的孩子啊，下一世，你的生命也将只到这个年岁。请你好好把握。愿哀伤永远不再……”
　　我说完了，小天还是呆呆地看着我。我笑着又捏了捏他可爱的脸。他才回过神来：“没了？”
　　“是啊，就这样。后来我就醒了。”
　　小天看了看我，没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刚想说他，突然他拉着我躲进树影里：“嘘——有人来了。”
　　来人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手里提着一把剑，显得很不安，从这棵树下走到那棵树下，然后又快步走回来，似乎在等什么人。好一会儿，林子深处走来两个身影。等他们走近，我不禁叫出声来，还好被小天捂住了我的嘴。
　　我无法不吃惊，那两个人就是我梦中的两个人。一个是有着一头冰蓝色的头发男子。小天小声告诉我，他是个蓝魔族。另一个就是他，穿着洁白而冰冷的衣裳，淡淡银色的头发宛如月光的碎片。明明是不曾见过，却感觉相识已久。
　　我一时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我甚至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在想……，我在想这是怎么回事……，我在想我是不是要做些什么……，我在想……可是我又什么也想不起……
　　这时，那男孩举起剑，向那个蓝魔族的男子刺去。我看到那男子脸色一变，一挥手，夜晖便向那男孩迎过去。显明的差距，让人一下就预见到结果。几招过后，夜晖突然敛势发力，是不是很快就结束了？我感到莫名的紧张，额头上似乎已渗出了汗。
　　这时，只觉得小天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肩头，我忽然明白了，明白了我应该做些什么。我毫不犹豫地跳下枝头，我知道他原来有颗非常善良而美好的心。当他醒来，看到自己杀了人，他会难过的。我不愿他的痛苦再加深一分，我要阻止他……
　　我不顾一切扑向他，我感觉到他的手刺穿了我的胸膛，但是一点儿也不疼，我抱住他，轻声地说：“快想起来吧，那么温柔善良的你，快想起来吧，夜晖，快想起来……”
　　他终于停了下来，我看到他的眼神变得困惑，迷惘，而后又慢慢清澈。我知道，他的心回来了，这就够了……这时，我看见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这片曼佗罗林子，我被这温暖的光，迷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