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素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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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间时，我也曾疑惑，这天上仙境，可会有如人家一般，阴晴雨雪，若是有，可会见得雷鸣电闪？
后来，自己到了九重天上，方才知晓这仙宫里头没有四季，常年如春。人间四时，诸般气候，在这九重天上也不曾有。听奈奈说，若是府首人间，便能见到万重云海，云卷云舒，四时晴雨，诸多气候，皆因着重重云海而生。若是仙力高强的上仙或上神，便能够透过了那云海，见得人间万象。
可惜，从我来到了这天宫，便一直被圈在这偏殿之中。每每想要出去瞧一瞧，奈奈便会劝我，我一介凡人，在这天宫里来去多有不便若是冲撞了仙家，或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碰着伤了胎气，便不妙了。我只她说的有理，只是即是凡人，便总会想要见一见这仙宫究竟。许是，我一直想着待我生下了腹中的孩儿，一定要带着他去瞧一瞧，从九重天上俯首云海与人间瞻仰它时会有什么不同，还要去赏天尽头的万丈流光；要观一观广寒宫里，那一轮圆月之下的桂树飘花；还有传说青丘之东的那十里桃林，花开花落……
我想过了许多，如今失了一双眼睛，那些想，也都成了奢想。
我再见不到光明啦。
听外头传说，那日素锦娘娘好意请我这个凡人女子游玩，由于我说欲往诛仙台一观才带了我去。谁知我生了妒忌之心，歹意将娘娘推下了诛仙台，推搡之间自己滚下了台阶。夜华君原本才办完了诸多仙务，听说素锦娘娘待我甚好，欣慰来看，谁知却见到她被我推下诛仙台……待他拼命把人救了回来，才发觉素锦的一双眼已被诛仙台下刀剑之气所伤。
原本犯了这样的事，我便是被拖去被万丈天雷劈死也是活该的，幸而素锦娘娘仁慈，为我求情。最后，便也只剜了我一双眼，陪给了素锦娘娘。
我不知道究竟是谁人传出这样的故事，也无从与人争辩。
我记得一件事，那日素锦娘娘抓着我的手时还说了一句话，她说，“素素，你回你的凡间去吧，凡人堕下这诛仙台，便能回到人间去。”
回到人间去……回到来处去。
嗯，尚漏了一桩事，还有小九这只小狐狸化作了仙人以后，究竟是长得模样，我也未曾见得。从我昏昏沉沉地卧在床上，听到她说话时，我便好奇，她长得什么模样？额上是不是还有那样一朵凤尾花？
她做小狐狸时便好看的紧，想来模样定是好看的。
听闻小九因着我这一双眼，气的去找夜华，夜华是天族的太子，她只是小狐狸化作的神仙，那天听奈奈说去闯了洗梧宫偏殿，回来她同我说话时，我偷偷得听了，她的声音浓浓，想是受了不少委屈，哭了鼻子。
真像是个小孩子，受了委屈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倔强。
日头正好，我与奈奈说我要出去一趟，便出了洗梧宫。
虽盲了眼，我却能“见”周遭之物，小九因我失了眼睛又没了孩子，滚落诛仙台时又伤得累累，便取了仙丹给我服用。也是仙家的丹药奇妙非常，我伤虽重，片刻便已痊愈，不仅如此，更是周身通畅，如有一股隐隐的仙力环绕着我，让我能够感知近处事物。我问小九，她说，这是仙家法术，她能力有限不能立时为我恢复光明，只能折中，让我用仙力可以探知周围，待她想到了办法便为我治好眼睛。
我问她，可我的盲并非眼疾，而是被人剜去了眼，如何能够治好？
她沉默不答，我才后悔，她许是安慰我，好言想让我不要太难过，我却叫她难堪了。
谁知，她过了许久，忽然说，“素素，我没有骗你。素锦拿走了你的眼，可有天君同那夜华君庇护，在这九重天上我斗不过他们，不能替你夺回那双眼……可我是九尾狐，传说九尾狐的尾是受上古之神保佑，若断一尾，便可以化作神器。我想只要找到办法，我断一尾，化成一双眼给你，你便可以重现光明了…… ”
她确实是只九尾狐，九尾狐的尾巴也确实能够化作神器。她说断尾犹如人断一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她没有告诉我，对一条九尾狐来说，断一尾便是死一回，来日再受天劫，九雷轰顶。
可我还是知道了，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可奈奈知道，我只消装作不经意的问她，“奈奈，你知道九尾狐是什么神仙吗？”“这些九尾狐，若是少了一条尾巴了会怎么办？”
小九是个神仙，那九尾便是她的命，来日历受天劫，定会难逃天诛，而我不过是个凡人，了无牵挂，一世短短，我如何能让她为我断尾？
我问小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说，素素，你在俊疾山上救过我，我本想过去寻你报恩，谁知回去时，却以为你什么都不缺，便走了。你到了九重天上，我却又没有保护好你。如今能够为你造一双眼，也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她又问我，素素，待我把你的眼睛医好了，你愿不愿同我去青丘之国。远离这九重天上的种种，她会陪着我。
可我是夜华君的妻子，纵使他并不承认，虽然我连他的孩子也没有了，可我终究与他拜过天地，对着东荒大泽起过誓。
“只要你愿意，我就带你离开这里，离开九重天。”
“小九，”我对她说，“谢谢你，我其实也没有怎么救护过你，可从来到这九重天上遇到你，你就一直对我很好。”
没了眼睛以后，小九便常常来洗梧宫陪我有时化作小狐狸的模样躲在我身边，有时我需要帮忙，她便幻回人形。初时我不善用那力量探查，不小心便会被绊着或是磕着，她在旁时便会来扶着我；后来渐渐地熟悉了，我同她说，我想要出去看看，她便常常带着我，在前头走为我引路。
我并没有回答她是都跟她走，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也并不想去青丘，也许我想去，想去瞧一瞧，可我却不愿以小九为我断尾为代价。
我来到这九重天本是为了夜华君，后来知道夜华君非所托，便想着还有腹中的孩子让我牵挂。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了，这九重天于我来说，只是牢笼一座罢了。
我……最想回去的，是俊疾山上的小屋。
有一日，小九早上来寻我，说是她哪位医术精湛的叔伯回来，或许有办法为我重塑一双眼睛，要带我去找他。
我知道，我该走了。
幸亏我没有了眼睛，又整日以笑面待人，她察觉不到我心中的注意，她要带我走，我说，“小九，你再与我半日，半日后你来寻我，我收拾好便同你走。”
她点头道好，与我约定了见面的时辰。
她走的时候，我很想同她说一句谢谢，可又不能。她是一位仙人，能活千3年，我的命岁与她而言不过须臾。若是我能有来世，希望能再见到她。纵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该同她道一声谢。
我同奈奈说想要去寻小九，便一人走了。去诛仙台的路，我已趁着小九不在，独自走过许多遍。
踏着诛仙台的石阶而上时，脑中又浮现着那一日场景。我的孩子便是在这里没有，随着股股的鲜血离开了我。
我站在诛仙台前，下头森森的劲风涌动。
连她这样一个仙人的眼睛都可以弄瞎的诛仙台，凡人跳下能回到来处？那素锦娘娘着实是把我当三岁小儿在戏耍。诛仙台诛仙台，那便是神仙也能诛灭的地方，我若下去……也许会尸骨无存，神魂俱灭吧。
这四处一人也无，我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小九，人死时最喜欢回想一生，我本没有多少的回忆可以回首，仔细想想还带着这许多的苦楚。可是……
我俯身跃下诛仙台，如有千刀片片割裂，万剑穿身而过。
我无牵也无挂，只盼这一生便如此过去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素素（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