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凌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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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天阳城那灰暗的城墙便迎面而来。筑墙用的是一方方巨大的石块，古朴厚重，方正大气。可现在，就连那城门上方，金字大书的“天阳”二字都隐隐可见丝丝黑气缭绕缠距其上，妖异莫测。
四丈多高的城门紧闭，想是已经戒严了，便使了法术径直从门间穿了进去，进入天阳城。
两人都曾经来过这里，知道此地的热闹，所以即便知道城中不虞也未曾想到这片往往熙攘喧闹的小城，竟会一夕之间这般死寂凄冷。家家门户紧闭，空荡的石板路上不见一丝人影，连穿街而过的风都带着空旷。地上隔三差五地跌着一些物什，或是一只小小的虎头鞋，或是啃了一半的油亮亮的冰糖葫芦，或一只精致的花帽......
两人心更往下沉了沉。
一阵寒风扫过，却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一团团的黄纸钱，呼啦啦扑来，又被寂寥地丢在脚下。还有些不甘心在地上匍匐的，便乘着冷风，抟扶摇而上，在半空凄凄冷冷地飘荡，飘荡，与风中挟裹的焚纸的气味一齐朝人扑面而来，愈发使人心底发冷。
秦了脸色更加寒冽，手中的竹剑紧了又紧。季央打量了眼四周，不知第多少次叹气了，清俊的面庞上早已不见一丝暖意。
“还是先去城主府找凌师叔吧。”
“嗯”
城主府位于天阳城的正中央，一座红墙碧瓦的府邸，在平日该是极为富贵祥和的，现在看来，那灰红的墙、灰绿的瓦、灰黄的匾，无不一同透着股直逼人心的寒凉。
凌阳讲究礼数，就算是在凡人这里也不可仗势逾越，故在来的路上他们就传讯给了府中的同门。只是来的太快，在大门前站定片刻后才有人将大门从里面打开。
来人是个身着墨衣的中年男子，身高八尺，面上白净无须，温文儒雅。
一开门便见二人，男人愣怔了片刻，而后急忙忙上前，“两位仙长久等了”，彼此见了礼，男人将他两人迎入府内，并且马上就将府门牢牢关上，并在内里插上了三道闩。
一回头撞上两人诧异的眼神，男人苦笑，“仙长勿怪，勿怪。在下虽说是一城之主，可也是凡人之躯，不得不惜命啊”
原来他就是那天阳城主……秦了又仔细打量了一眼，果真从这张尚还年青的脸上看到了多年后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城主的几许神貌。
“你名褚何？”
男人愣了愣，有些疑惑，似乎没想到会从这位未曾见过的年轻仙长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是，敝名褚何”
秦了微微点了点头。他前世……确实是见过年岁过百的褚何，那能不能说明……
季央自然不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觉得秦了知道这人的名字有何奇怪，大概也是无意间在何处听到的吧？他的思绪还停在褚何方才那番话里，于是眉头深皱，神色间蕴着淡淡的责问，
“你将门关这般严实，若是城中有人来问事，岂不受阻？”
褚何继续苦笑，“仙长，您两位这一路想也看到了城中境况，城民唯恐在自家待的还不安生，怕此时即便这城主府发粮面了，也是无人问津的，这门...防的不是城民。”
季央沉默，他下意识地想到，若真有修士来犯，这一堵脆弱的木门又有什么用呢？
可这话在他舌尖转了一个来回，还是没能说出口——褚何又岂会不知？不过求个心里舒坦罢了！
季央又重重叹了口气，温润如玉的脸上愁绪又重了不止一星半点。
秦了走在他身边，自然将他的神情看了个一清二楚，可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季央身上有种少见的侠气，这人有多善良没人比秦了更清楚。侠骨柔肠...对这人来说，是幸，亦是不幸。于是秦了也更加沉默了。
府邸很大，却人影稀疏，一路走来也只见了一个衰老的仆人。
“出了这事，下人们都挂心自己家人，在下都令他们领了薪返家了，远道的也雇车送走了，只剩这位从小便在家里做活的管家还在了。”
秦了仍旧沉浸在不知何处的思绪之中，季央看着褚何点了点头，脸上有些敬意，“城主大人实在仁义”
褚何脸上的苦涩似乎从未下去，闻言又露出一抹苦笑，“仙长谬赞，谬赞。实不相瞒，在下正想此事过后便辞了这城主一职，脱了这乌纱帽向这无辜受难的二十万百姓请罪。”
季央讶异地挑了挑眉，正想说些什么，只听耳畔一声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
“你何罪之有？”
褚何愣了愣，面露愧色，“天阳城在在下手上遭了这大难——”他话没说完被季央摆摆手打断。季央脸上这时才算有了点儿笑模样，眉眼柔软了些，
“他不是问你有什么罪，而是在告诉你，你本无罪。”
“你该也看出来了，这不是凡间病物毒物，而是修士的手笔。一个修士对天阳有敌意，纵你是城主又能有什么作为呢？你莫太苛责自己了。”
他一番话说完褚何没再作声，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神色莫辨，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走了挺久，三人来到一处格外别致的院落。这院子四周都栽满潇竹，满眼碧色，苍翠欲滴。
“凌仙长他们便安顿在此处了。”
季央朝他点点头，“多谢城主大人了。”
“不敢不敢，只是......城中的百姓们就托付给各位仙长了”
季央微微一笑，这一路走来他对褚何的印象不错，神色也不自觉地舒缓，
“城主大人可放心。”
看着眼前这张微笑着的尚还年轻的脸，褚何深深地叹了口气，却是如释重负地笑了，他所求的不过是仙家这一句话而已。
褚何转身离开了，秦了跟季央微微探进神识，里面的人立刻有所感，撤了禁制，一阵清风伴着两人进入院里。
没走两步，便看见一翠色宫装的明艳美人端坐在小亭中，身畔伴着一袭雪裙的妍丽少女。
“凌师叔，俶尔师妹”
凌烟看看季央，嘴角噙着抹温柔的笑，“来了”随即瞥到愣愣地盯着自己身旁的秦了，心里翻了个白眼，“你看什么呢？”
秦了压下心头的担忧，见了礼后便开门见山，“只知道师叔来了，却不知俶尔也跟来了，天阳城现在这么乱......”
凌烟哪会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暗暗呸了一口，只是勉强还记得这护短狂魔是她家宝贝小徒弟的哥哥，忍耐着补了一句“俶尔就待在本座身边，不会有事。”
“...好吧，劳烦师叔操心了”
“...”这勉为其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这可是她亲徒弟！
“我在师父身边很安全，各...师兄不要担心。”俶尔小小声地说，眼神温柔。秦了立刻笑靥如花，温柔万分，连道“好，好”
！！！凌烟气闷地别过脸，却正好看到季央在一旁偷笑，不禁奇怪，“季师侄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季央抿了抿唇，想含蓄一点，却还是没控制住脸上的笑意，眉梢微微上扬，略带调侃地看向秦了，
“师弟似乎一向这般护短，对我们那位小师弟也是，处处都紧张的很。”
凌烟眯着眼看看秦了，深表赞同地点点头，“我觉得也是。”
“......”秦了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竟有了“护短”这设定，这感觉......有些玄妙，于是在这间隙里顺便想起了他的小师弟，现在应该还在闭关吧......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人所想，凌阳峰的石洞中，原本长久在洞中动也不动的青年，纤长的羽睫忽地颤了颤，片刻后猛然睁开了眼，细长微挑的桃花眼里立刻漫溢出巨大的不安，以及......惊心动魄的暴虐，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怖杀意疾风骤雨般席卷了偌大的洞窟。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凌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