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三十六烦恼风

4、第四章 我叫廖秦

　　翌日
　　小千戈醒来就一眼望进了那双清澈得过分的大眼，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瞬的茫然，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尴尬地跳出了他环绕着的双臂。秦了很有兴致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换上披着的衣服，那抹一闪而过的红晕，是他在这杀胚日后祸国殃民的脸上从未见过的。
　　“看够了吗”不悦儿童。
　　秦了摸摸鼻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还好吧。”
　　“哼”小小的沈千戈撇撇嘴，“可以下山了吧”
　　秦了点点头，站起身愉快地伸了个懒腰，率先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他们从山洞出来，太阳已经升至树梢，不过好在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加上秦了又熟门熟路，不过半个时辰，他二人就快要走到山脚了。秦了看看蜿蜒的青石板路，然后停下了脚步。

　　“就到这里吧”他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小孩说道。
　　走了一路他二人都没开口说一句话，秦了冷不丁开口，沈千戈抖了抖，而后奇怪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
　　“你就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就到大道了，马上就能看见城门。”
　　小沈千戈皱了皱眉，“你呢？”
　　秦了笑笑，“我家又不在城里，我等下还要回我家。”然后秦了就看到小孩皱着眉点了点头，又看了他一眼，这才绕过他继续向前走去。秦了看着那道瘦小却格外笔直的背影慢慢离开，正要转身向山上走去，忽然见他又回过头来，漂亮清澈的桃花眼盯着他，“怎么了？”秦了问。
　　“你叫什么？”
　　秦了笑笑，“廖秦”。
　　“廖秦......”沈千戈意义不明地念了一遍，“我叫沈千戈！”
　　“嗯，知道了。”秦了又笑了笑，沈千戈这才转过身走了。秦了也回过头，朝山上走去。

　　他本就没打算告诉沈千戈真名。
　　上一世，他和沈千戈一起下山，去沈家会路过秦家，沈千戈自然从那时起就知道了他秦了，回到秦家第三天，就被从墙外翻进来的沈千戈揍了一顿，自那以后简直是日日光顾他那破烂不堪的小院，想想沈千戈后来被称为“修真界的屠神者”，也许在那时就已初露端倪。那天他师父来秦家时，不仅看到了自己，也看见了同是天灵根的沈千戈，大喜之下把他俩先后都带回了凌阳。同在一门下，自然更是日日争斗不休，孽缘一发不可收拾，最终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秦了走着，抬头望了一眼这蜿蜒曲折，深入绿幽深处的青石路，单薄的嘴角轻轻扬起，清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种令人焦躁的人生，来一次就够了。这一世，他可没打算再和这杀胚有什么交集。
　　至于他的修真之路，呵呵，虽说沈家不看重这个庶子，可毕竟沈家在云国也算大族，只要让他们知道了沈千戈是万中无一的天灵根，他们自然能给沈千戈找来和凌阳相当的修真大派。何况......上一世沈千戈入了凌阳不过两百年，就离开了师门，若不是凌阳那件事，说不定他后来的脾气还能好点。想起当年那事，秦了心有些微沉，不过又想到，这样下去那事就不会再发生，说不定还能找到个更合适他的宗派。这么想着，又松了口气，再次抬头向前走去。
　　走了许久，才看到这石板路上延伸出的另一条岔路，秦了这才停下歇歇脚，然后沿着这条小路磨磨蹭蹭下了山。不怪他造作至此，沈千戈的奸诈并不会因为年龄小就消失，万一他来了兴致，说不定就会在大道上等上半个时辰，就像前世他为了看秦了家到底在哪一样。
　　不过这次倒是没有，秦了顺顺利利就回了秦家自己的小院。此时已经迫近黄昏，秦了有些饿极，拿过门口放下的午饭就开始吃，不多会儿，那晚饭也送了过来，秦家虽不喜他，但好歹也没想饿死他，虽然家主，副家主不喜他，下人也有些瞧不起他，这送饭倒是一顿不差，虽然送些剩饭剩菜的免不了，秦了倒是来者不拒。
　　吃完饭就练功，练完功洗漱睡觉，醒来吃过早饭再接着练......这样日复一日，日子终于不紧不慢地来到两年后。
　　这一日，秦了按平时点钟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要入睡，却无论如何无法静下心，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少有的激动的状态里。因为，明日就是他的师父来秦家的日子，也是他被师父带去凌阳的日子。秦了翻来覆去地想着，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然后第二日又早早醒来，将自己打扮地清清爽爽——不然很容易像前世那样扑到师父身上时被踢飞，吃过早饭，站在门口暗暗握了握拳，然后大踏步地向秦家正厅所在的大道走去。走到那条厚重的青石铺成的路上某一段，躲在了棵大树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道路尽头。等了许久，直到午时，道路尽头终于出现了三道人影，其中一个，白衣飘逸，剑眉星目，分外惹眼。秦了心里一顿，果然和前世一样，师父和天月师叔准时出现在了秦家。强忍着眼泪，心里叫声“师父！”，随即别过身摸了把脸，从树丛里走出来，然后......往树上爬去。
　　“下来！”一声呵斥从树下传来，那双凤眼茫然地往下看了一眼，然后，仿佛受惊了一样，忙不迭地从树上滑下来，怯怯地走到那三人跟前，低着头向其中那个蓝衣中年男子叫了声，“叔父”。这一声里，仿佛包含着无限的胆怯与惧意。那白衣男子似是诧异，偏头看了蓝衣男子秦圭一眼。秦圭自然察觉到了，联想到这人身份，不得不将语气缓和了些，“你在这里做什么？”秦了就是猜到他在师父面前需要扮演一个“善人”，才敢这么有恃无恐地出现。
　　“叔父，刚刚从院里跑出一只猫，叼走了我的馒头，我才追过来的，”说着扁了扁嘴，泪水眼看就要夺眶而出，“我的午饭还没吃”
　　秦圭被那白衣人越来越不善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怵，只想着赶紧打发走这小子好赶紧提正事，“行了行了，等会儿我让厨房重新给你做一桌好吃的，赶紧回去吧！”说着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这时，只听那白衣人“咦”了一声，秦了心头一跳，慢悠悠地朝秦圭行了礼，“好的，叔父，谢谢叔父。”然后转过身，慢慢往前走。
　　一步，两步，秦了默数着，三......“等等！”一声清亮又温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秦了强压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转过去，面带迷惑，
　　“小孩儿，过来”说话的正是先前打量他的白衣人，也就是他前世的师父天云子。
　　秦了慢慢走到他跟前，仰着小脸看向他，清澈的凤眼里满是诧异与......戒备。前世的师父曾说过，第一次见到的小秦了，就仿佛满身是刺的小刺猬。
　　天云子忽略掉一旁两人疑问的目光，修长的大手直接罩在秦了小小的头顶，不过片刻，那张久不波动的脸上露出大喜之色。
　　“天灵根！”这下不光是他，剩下的两人也愣住了，许久，那始终没说话的青衣男人天月，带着惊异开口，“云兄，可是真的”天云子点点头，然后忽然转过头，看向还愣着的秦圭，
　　“秦族长，这孩子是你秦家的吧？不如给本尊当徒弟如何？”
　　他倒是直接。
　　秦圭回过神，这向来被他所厌恶的孽种竟是天灵根已经将他惊住了，天云子竟主动提出要收他为徒？!
　　不过转瞬间几个念头便在秦圭的脑中一闪而过。
　　自家的小辈能给眼前这人当徒弟当然好，日后秦家占凌阳便宜的地方不会少了，不过，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眼下立刻就反应过来，
　　“能被您瞧上自然是这孩子的运气，可这孩子是我们秦家培养多年的子嗣，您这突然......”
　　秦圭还没说完，天云子就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培养？他又不聋不瞎！
　　天云子极为自觉地上前揽过他心爱的小徒弟，对着秦圭冷冷道，“你们秦家那桩生意，成与不成都听我乖徒弟的！”
　　瞬间秦圭的表情就仿佛吃了苍蝇一般。
　　天云子冷冷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看他的小徒弟，脸色如春风般温暖，“小乖，你可愿随我去凌阳派修法成仙？”
　　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秦了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仿佛下定决心般用力点了点头，“弟子愿意！”
　　天云子开怀大笑，看也不看旁边的天月和秦圭，兀自拉过小徒弟的手，转身向门口走去，边走边问，“徒弟可还要收拾一番？为师不急！”
　　天月鄙夷又艳羡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么好的天资，自己怎么就不先发现呢？
　　这边小孩冲笑得格外慈爱的天云子摇摇头，“不用收拾啊，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