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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沈千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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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很多天秦了一直在房里修炼,某一天房门忽然被敲响,秦了走出去见是季央站在门外,见他出来递给他一个信封,“似乎是你本家来的信”,季央神色并不如何好看,秦了在秦家的情况如何,除了刚入凌阳派时师尊叮嘱的那句“甚提家亲”外,他从这些年秦了对本家不闻不问的态度上也看出个七七八八。
在他心里自家师弟自然是极好的,小师弟连对那些聒噪的小师弟师妹都能温文以待,却对自家人不闻不问,
——不知那些秦家人过分成什么样子!
秦了接过信,褐黄的信封上用端正的楷体写着“秦兆”两字,他在秦家时,秦兆几年也未见过他一面,自从他上了凌阳派,秦兆却是隔月便送信过来,只是秦了很少会看。
前世那时还对这生父抱有幻想,倒是每封必看,与秦兆书信往来不少。秦兆倒也曾数次表达过对他的愧疚。他那时对他心里漫漫的歉疚深信不疑,没少回秦家去看这个所谓的“慈父”。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秦兆不过是想借他修真界新秀,凌阳掌门亲传弟子的手将自己重新捧回秦家族长的位置,顺便弄到些灵丹妙药,长生不老什么的。大概也就是因为这种单纯的目的性,在秦了被修仙盟带走时他才会唯恐避之不及地火速与自己撇清界限,并声言“孽障秦了与他秦家恩断义绝,任凭处置”
转世而生的秦了看着手里的信,眼中冷光从未断过。
不用看也知道信里写了什么,秦了心里冷笑,只是现在季央在跟前,不看说不得会抚了他送信的好意,秦了打开了信,心不在焉地读了下去。
看完一张,秦了盯着褐黄的纸页脑中忽然浮起四个字:
多事之春。
“汝之长兄棠,去年入试科举,至月前殿试,连中三元,官拜四品,御赐谢恩宴……”
无非又要借他凌阳派掌门亲传弟子秦了自然不会回去,就连一丝兴趣也欠奉。之后洋洋洒洒写了几页来表达对秦了的愧疚、思念……
秦了大眼一扫,正欲收起信,忽而瞳孔动了动,视线直直地停留在信末,那一行字迹稍显潦草,似是后来补上的,
“汝之同乡、同门,沈家幺子沈千戈其人,忤逆不孝,六亲不认,其母暴死而不还乡跪灵,为人不忠不义,汝切不可与之往来。汝当禀明师长,如此败类,怎可留于凌阳,与汝相争资源……”
秦了不明所以地盯着最后这句话,匪夷所思。
秦家与沈家交往并不密切,怎么沈千戈才到凌阳派不过半年,秦兆便已知晓?!何况沈千戈先前师从寒宗,中途才被收进凌阳派。离师再拜这种事向来为人不齿,沈家该不会四处宣扬才是……
秦了想不通的不止这点,还有信中所提的沈母。
他自然知晓沈千戈的生母早已去世,秦兆信中所言的该是现在的沈家主母,他的二娘张珏。
沈千戈在沈家的境况与他别无二致,或许秦了比他还自在些,因为秦了只是秦家二当家的幺子,还是毫无势力的幺子,除了偶尔有些小孩子来骚扰骚扰他,秦家那些大人虽说看不起他,却是没有一个将他放在眼里要去刻意作践他的,他平日里倒也清闲自在。
而沈千戈不同。他本是沈家这任族长沈秋岩的嫡子,其母家境亦是殷实,只可惜红颜薄命,未等沈千戈长大便早早过世。而两三年后,当时还是沈秋岩的小妾的张珏娘家显贵,沈秋岩不久便将其立为主母,至此张珏便开始在沈家后院作威作福。
张珏与沈秋岩本有一子,年长于沈千戈整整一轮,也就是之前秦了在承天宗见到的沈绪。只是之前沈绪虽为长子,却并非嫡子,因此虽天资聪颖,自小送到仙山派修行,到底也不如嫡子沈千戈受重视,然而自张珏得势后,沈绪在身份、势力上隐隐压过沈千戈,只是沈家一众长老还是比较心向乖顺年幼的小沈千戈。那张珏本就心胸狭窄,沈千戈生母比张珏年轻的多,却是一进沈家便是主母,高她一头,她自然嫉妒不已,又逢其诞下一子,成了沈秋岩唯一的嫡子,张珏自然更是恨得夜不能寐。
先前因为地位还能忍着一个幼童,此番一得宠得权,自然是阴狠着心要折磨这个有可能挡到自己儿子前途的稚儿。
常言道最毒妇人心,张珏为后院之主,一有这种想法,小沈千戈在沈家的境况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些秦了自然清楚,可他分明记得,前世的最后他闯进沈家时,他那二娘还活得如鱼得水……
秦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和前世不一样……难道,又是因为自己的重生?!
想不通,可无论如何,半日后秦了还是一个人御剑离开了凌阳峰,目的地正是凤城。
秦了到凤城时正值晚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在下方亮着,一眼望见其中一片灯火密集之处,秦家。而秦了只在半空淡淡扫了一眼,并未过去,几乎隐匿在黑夜中的身影径直穿破黑暗向北方行去。
沈宅。
秦了打量了一眼四周,略一思索便捏了个诀径直朝府邸中央行去。
那里是张珏的院子,然而主子已去,本应一片漆黑的院子此刻却微微有光。秦了一下子想到沈绪,又捏了两个诀在手心,悄无声息地向院里走去。
内门大开,烛火映着桌旁那身着黑色孝衣的男子俊秀苍白的脸庞,赫然正是那日所见的沈绪!
仍然是金丹中期。
很好,秦了心里冷笑,避过烛光,走到窗侧贴墙站定。
门内一直很寂静,秦了等了许久,才听到沈绪幽幽长叹一声,
“你走得早啊……”
“那孽障的惨样儿你还没见过呢,啧啧……”
恶心的咂嘴声。
沈绪口中的“孽障”是谁,不言而喻。秦了眼里瞬间结了一层寒冰。
沈绪似乎心情并不像失去生母那般苦痛,秦了甚至还听见他笑了几声,“那孽障,那年爹居然还想把他送到凌阳派,费那么大劲还不是被你卖到那不见天日的地儿?一辈子翻不了身只能像条狗一样,任人使唤,不,也许还不如狗呢”他像是想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时间笑个不停。
秦了僵硬地贴着墙,手指几乎攥出了血。远处的黑夜仍然浓稠,暗无边际。沈绪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些别的事情,秦了已经闪身离开。
半夜,沈绪从凳子上站起,惬意地打了个哈欠,吹灭了灯关上门向南面自己的院子走去。
路上经过一处略大,却已经极荒凉的院子,沈绪停了停,眯着眼往那院子里看着,半晌,嘴角咧开一个阴骛又得意的笑,
“天灵根?哈哈哈哈……”
沈绪走到房门口,推门时忽而感觉有些莫名的不对劲,一闪即逝。沈绪晃了晃脑袋,推开门走进去,“可笑,沈府里还——”
话只说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突然从黑暗中横在脖颈上泛着森森寒意的冷剑逼得咽了嘴里。
一阵尖锐的刺痛自脖颈处传来,沈绪小心翼翼低下头,只见那剑尖已经隐隐刺入脖颈,细密的血珠顺着脖子缓缓淌下。
那把青色竹剑似曾相识。
他想要挣扎,却发现明明身在空无一物的空气里,却像被牢牢困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你……”
身着墨衣的修长人影从黑暗中显出身形,上挑的凤眼凌厉又凛冽,握着竹剑的手修长秀气,此刻却青筋爆凸,
“告诉我,”他薄唇微动,声音却凛冽不似从前,“你们到底将沈千戈送到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