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三十六烦恼风

2、第二章 重生！

　　秦了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事，但现在......
　　他“看看”周围的一团不见天日的粉色，触手可及的是包裹着自己的黏腻液体......实际上他现在也不过是个还没出生的胎儿。不久前发现这个情况，饶是还保留着前世数百年的心智，亦是惊愕不已，不知所措。
　　不过没过多久，在他听到外面的一些动静后，这种不知所措便很快消失。

　　“这孽障，就随秦姓，单名了字。”说话的男人声音很温润，可即使是秦了都轻易感觉道了他语气中浓浓的厌恶，“把他生下来带回秦家，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然后就听到另一个女人好听却带着谄媚的应和声。那刺耳的声音近在咫尺，秦了知道那是谁。

　　对于这个还没出生就准备好卖掉自己的所谓的母亲，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前世第一次与她相见，就让他把对“母亲”一词所有温暖的幻想尽数摒弃，如今重来一世，亲耳听到她是如何将自己“卖个好价钱”的，除了更增厌烦外，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情谊。
　　上一世秦了还年幼时曾在他的小院儿里见过一次这个“生母”。
　　那时正值傍晚，一群欺侮他的秦家子弟刚走，那身着锦衣罗裙，光鲜亮丽美丽绝伦的少妇从树后走出来，画着华丽的紫色眼影的妖媚凤眼居高临下，扫过他因营养不良而干瘦的脸上深深浅浅的伤痕与泥巴印，眼神嘲讽而鄙夷。
　　时值今日，秦了还能将她的话——前世生母唯一一次对他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回忆起来。
　　“呵！野种就是野种，真是跟那个没用的秦兆一样！本来还想着他能当了族长，我还能凭着你这个野种进秦家享享福，呵！真是高看了你们父子俩！”
　　少妇仿佛只是为了发泄一般，只说完这些就施施然离开了，紫色的缎带衣角随着她的转身划出一个美丽的旋，莲步轻移，高高的云髻上金色的步摇叮当脆响......
　　这是秦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
　　而他的生父，也就是现在外面那个要“买下他”的男人，名为秦兆，是秦家族长的二子。
　　秦家是凤城两大家族之一，秦兆的身份不可谓不富不贵。只是秦兆为人向来品行不端，日日寻花问柳，秦了，不过是他与那青楼女子春宵一度的产物罢了。
　　据说原本秦兆是不肯让那女人生下自己的种的，偏偏这女人诡计多端，买通了秦府的下人，扬言秦兆若不让她生下这孩子，她便将这事告知秦兆的父亲。若这女人是那些被他巧言令色唬住的普通人家的女儿也就罢了，生便生了，也还能拿得出手。偏偏是个青楼女子，当时的秦兆正和自己的大哥争夺下任族长之位，他又只是二子，本就没什么筹码，若是被父亲和其他长老知道他秦家二子不仅逛青楼，还让低贱女子怀了秦家的种，只怕他连争一争的机会都没有。然而他整日不思进取，心计更是斗不过一个自小生存于青楼楚馆，七窍玲珑，心机深沉的女人，只能由她生下来，然后再依她的条件给她足够丰厚的“报酬”。
　　秦兆只当自己吃了个哑巴亏，他怎会知晓，那女人常年在那些达官显贵间打转，所求的又岂止这些？
　　...

　　没再去想外面各为城府的两人，秦了又暗搓搓地为“重生”而喜悦起来。
　　前世他自毁人丹，原以为必死无疑，谁知刚有意识不久就发现自己竟又成为一个胎儿。开始还以为是所谓的投胎转世，正讶异为何还带着记忆，不久就发现自己不是投胎，只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胎儿时期。
　　竟如此......不可思议！秦了懵了多天才回了心神，心中不再是一片茫然忐忑，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与......庆幸！
　　既然天道要给自己一个机会，那也就不必客气，上一世着实太多遗憾，擅闯血海害死同门，结丹入魔，还有他唯一在意的亲人被害，以及......差点屠了沈家满门。
　　现在想想，无一不自恨自责。
　　他最近总是频繁地想起沈家，想起那些羸弱无力的凡人看着他时眼中的惊恐，祈求，就觉得心头仿佛压了一方巨石。无论他有多恨沈家的高层，那些凡人，却是与他无冤无仇。那日沈千戈说的对，他的道心，早在那时就已然毁了。无论沈家那人如何卑鄙地设计害死俶尔，归根究底，到底是他迁怒了。他自毁人丹，除了因为俶尔的死，更是因为心里那份日渐沉重的愧疚。

　　前世做错的事，今生，就不要再发生了吧！

　　冷静了半天，秦了又勉强睁开细细软软的眼皮，发觉自己已经发育的很健全了，已经显而易见地看出小小手脚的形状了。十月怀胎，估摸着自己就快要来到外面那个久违的人间了吧...
　　果然，不出半月，秦了发觉周身裹着自己的羊水越来越稀薄，终于有一天，他在一片乱糟糟的吵闹声里，出世了。
　　许是秦兆已经骗过了秦老太爷秦方，像前世那样，只说他的生母是哪个平民家的女儿。秦方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的儿子什么样儿他自是清楚的，然而即便再不喜，这孩子也是秦家的血脉，既然已经生出来了，就不能流落在外。只拨了最偏僻的小院出去，又找了奶娘，保证那瘦小的婴儿不被饿死便罢了。
　　他刚出生就立刻被人接到了秦家，安养在他前世生活了八年的院子里，前几年还有奶娘照顾着，又过了几年，那奶娘回乡，秦了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不过好在他早已习惯，甚至享受着这样的清闲，倒也不会难熬。

　　时光如梭，转眼几年就过去了。

　　这一日，秦了依旧盘腿在床练功，练的是前世他从一古墓之中获得的一门功法，名为洗经伐髓功。
　　功法正如起名，这功法无任何攻击或防御功能，却能在练得小成时剔除人体内各处的杂质，包括那些其他任何功法都无法清除的骨髓杂质，拓宽经络......最终淬炼出最精纯的体质，再修炼其他任何功法都事半功倍。此功还有一个最厉害的地方——前世秦了之所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修炼这个不知何派的功法，就是因为这功法，即使练到大成，也不会被人发觉，若非如此，只怕早就被参了多少状。
　　然而这么强大的功法却从是他从古墓获得，从未在任何一个宗门出现过。只因这功法对修炼者要求极高，只有先天天灵根才可修炼。这功法不世传的原因秦了倒是能猜着，天灵根本就因资质好而比常人修炼快数倍，若是再加上这般功法，只怕非常人所能控制。毕竟世界上还是普通资质多些，这功法他们自然不会愿意传下来。不过这功法还有一弊端，修炼者越是年幼，此功的效果越大，当年秦了得到这部功法时已过百岁，这个年龄虽在修士之中十分年轻，却已然错失了修炼此功的佳期，效果几乎微乎甚微。
　　而这一世，他开始练这功时不过堪堪三岁。

　　许久，从他天灵处蒸腾出一丝丝白白的雾气，飘散在空气里。那张身为男孩儿，显得过分清秀的小脸莹润轻灵，只是那眉微微皱着，似在忍受着痛苦，不过不多时，眉心渐渐舒展开了，那双紧闭着的眼睛也缓缓睁开，是一双漂亮清澈的凤眼。
　　秦了轻吐一口气，随手抹了抹额头薄薄的虚汗，从床上下来赤脚走到小圆桌旁坐下，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而后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前世的这个时候这双手还时常粘着泥巴，带着伤口，粗粝黑瘦，而现在，整双手莹白如玉，比那些养尊处优的秦家正门弟子还灵气数分——这自然是洗经伐髓功的功劳。他从刚能安稳打坐——大概也就是四年前——开始练此功，第一年每次练到节点，洗经伐髓时都宛如拆骨挖髓般痛不欲生，后来随着这具身体内的杂质被不断剔除，到现在每次伐髓时不过是轻微的疼痛罢了。
　　当然这不算最大收获。
　　秦了是天灵根，一种至精至纯的修炼根骨。只是前世被发现时他已经八岁，体内的各种杂质已经沉积在骨骼里，灵根也有些驳杂，虽说并无大碍，可秦了无数次听前世那个师父叹息，若是能早几年发现，说不定能是个最为精纯的天灵根，即使后来练了洗经伐髓功，也已经耽误了数年。
　　现在，他几乎是从两岁起就日日练日日练，即便不是最精纯的天灵根，肯定也比前世强上不少。如今他已快六岁，按照前世的路数，再过两年，前世自己的师父，云国还算出名的凌阳派掌门人，天云子，就会碰巧来到秦家，然后喜闻乐见地发现他这个天灵根，立刻将他带回凌阳峰......
　　想到那张仙风道骨的脸上露出的欣慰的笑意，向来平直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凤眼微弯，微微显露出一抹期待。他的师父，几乎是前世担当了“父亲”角色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