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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 ...

  •   红帐高挂,灯彩张结。

      “只为氏秋一人婚期,这已忙有两月之久。”沈雁离看着偶有空闲便陪着自己的青止,单手抚着她发间,疼惜道:“本是他人操心之事,你非要自己张罗,该是忙坏了。”

      “昧谷本就欠氏秋,我不想有憾于她。”青止手中针线翻飞,这已是最后一天,婚服的材料皆是从四方寻来的,甚为珍贵,边角要小心纹绣些:“娘,你莫光顾着看我,帮我看看我可有哪里纹错了。”

      “好。”沈雁离笑道,看着她一双秀手舞针行云流水:“氏秋此事惊动了不少人,听你爹说仙界似是对此事有所耳闻。”

      “对仙界来说,一派祥和好过剑拔弩张。”青止听着针线穿过之声淡淡道:“此事若要万无一失,氏秋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虽然昧谷往日长老皆已被拔除,但昧谷少不了仍对氏秋心存芥蒂之人,她必要回赫连一族才可封人嘴实。”说罢,手中一顿轻叹道:“就是三川长老太过固执,不愿随去边兰城。”

      “三川长老为人太过刚毅,赫连州都不能劝得他。”沈雁离摇头,替她换上金线:“只是从未想到,瞑判官竟在这时候帮了昧谷。”因了瞑判官私下之令,冥界出世长老早已在边兰城坐镇,皆下死誓,此生为边兰城所用,肝脑涂地。

      “昧谷力量尚存,当初冥帝只是想保住昧谷好为日后所用,瞑判官不会不懂。”青止轻敛了笑意道:“他此番在局中遮掩不易,出世长老既已以死誓而立,冥帝也改不得。这次违抗冥帝命令,瞑判官日后在冥界权势必被削减。”瞑判官虽因权势与昧谷针锋相对,但也深恶仙界,此次若非他手持上任冥帝密令,私下与出世长老长谈,谁也命不得他们坐镇边兰城。

      “没想到,字帝竟将密令私下留给了瞑判官。怪不得,即便仙界来犯,冥帝亦从不用字帝之令请求历任长老出世。”

      “字帝一生峥嵘,心思缜密。瞑判官尚是年幼时,早已收为心腹。”沈雁离想着九莽长辈曾经的夸耀,字字句句道:“只是九莽祸起时,字帝早已不在。”

      “还是劝劝三川长老吧。”青止抚着绣纹眼眸不定:“这昧谷死了太多人,还与氏秋亲些的,就属三川长老了。”说罢,将手中针放在桌上看着她道:“娘亲可觉得好看?”
      沈雁离笑着将她手中婚服拿起,眼中宠爱满溢:“要说羡慕,娘倒真羡慕了氏秋。我所见过的,便是当初天界白雍仙人所穿之衣,都少了这件三分惊鸿之色。”红云染身,金丝烫绣;层层衣叠,种种风情。

      “明夜昧谷定要热闹一番。”青止叫人进了房内,将这衣物万般叠好,笑着小心嘱咐道:“去我房间内,连带着另一套婚服同送去氏秋房内,小心些。”

      “阿止。”沈雁离待那人离去,将茶杯端过去时似是不经意间叹道:“你都为他人做了嫁衣,你呢?”

      青止抿嘴握着她手语气轻了三分:“娘亲这是赶我走?”说罢,倒是自己先笑出了声来。这一年年间,娘亲总爱守着自己欲言又止,什么心思,自己总猜到几分。

      “你若再胡说,娘就封了你的嘴。”沈雁离似是微怒:“罢了罢了,氏秋也算我半个女儿;明夜也算是了了娘的心愿。”这世间,总是青止最能牵得自己的心。

      “当年...爹为了常荃上仙,食言于你,现在可还恨他?”

      “...我本就与赫连州没感情,恨他也是应当的。当初若不是为护你,我早已离开昧谷,或要了他性命。”沈雁离眉眼间冷然,这其中缘故,除了自己,再无第二人知。

      她本是段干胞妹,与方泽相守长于九莽。本以为能长相厮守,一世静好。

      天界因魍魉一族在这世间威望过甚,处处镇压魍魉一族,兄长不精变通,也不屑于为此折腰,次次顶撞天界。天界眼见已镇不住九莽,便怀疑九莽起了反叛之心。当时卿平与兄长救过一人,是魔尊之子琏相,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隐匿了魔界修为,这才无人知晓其身份。琏相与九莽日渐交好,与卿平日渐交好。可这身份终是瞒不住的。

      月竺夫人与仙界几名修仙者枉死一事,竟查到了九莽头上。是魍魉一族出了叛徒,与魔界长老联手陷害九莽,想将九莽与仙界逼至反目,魔界好与九莽联手,共抗仙界。人证物证俱在,仙界便要将兄长带去天界,卿平大怒下阻拦,与仙界之人交手,险些被明祉上仙与甲子上仙联手打伤,是琏相以魔罗之力扛下,救了卿平。

      魔界之子藏匿于九莽,便又成了仙界镇压九莽的一大罪状。

      这之后不过一月青止便出世。素温怀胎时,月竺夫人曾来过九莽,看出青止身份,将此事告知了素温。素温慌乱之下隐瞒了青止的身份,想瞒着所有人。可天界为诛杀这世间第九劫,早已暗中要人日夜守着世间,青止一降生,红鸾星亮于九莽之上,天界便知了此事。

      素温见仙界已为此事而来,知道瞒不得了,将此事告知兄长。兄长为护族人,本想亲手诛杀青止,可那毕竟是自己的血肉,不过一介婴孩,又有素温与全部族人苦苦相求,终是未下手。

      “我魍魉一族,便要看看,那天帝能昏庸到什么地步!”段干拂袖,看着皆是坚毅之色的族人道。

      自己是无意间得知素温隐瞒之事,那还是素温怀胎之时,事情严重,所以她谁都未曾讲。她也知道,若此事再被仙界知晓,莫说兄长,便是整个九莽都保不住了。思来想去几日,她终是应了赫连州的提琴。

      “为什么。”卿平看着沈雁离:“若水,你可想过方泽?”

      沈雁离道:“仙界处处镇压九莽,赫连州在冥界得势,于九莽有益。”

      “九莽不需你委屈自己来借势,此事,你想都莫想。”

      “卿平,你拦不得我。”沈雁离看着卿平眼中的漠意,知道她是动了怒火。这世间能如此关心她的,除了方泽,便是卿平了。卿平是兄长捡回九莽的孩子,此时正值人间二八年华,但心性成熟,总爱含着一抹笑意。她不愿此事让卿平知道烦心,也一直瞒着她。

      她最终还是负了方泽,早日嫁给了赫连州。兄长本就不喜方泽,自己又心意已决,卿平虽从中阻拦,也无计可施。

      “赫连州,我应了你的婚事,只为保九莽无恙,这是你许诺我的。”沈雁离看着眼前人道:“我腹中,也有着所爱之人的骨肉。”

      赫连州点头:“我知道。我也已有心爱之人,只是他对我无意,我娶你只是冥帝之意。但若九莽有难,我自会帮衬。”

      后来沈雁离才知道,赫连州心爱之人,是常荃。后来九莽一战,是常轩为抵扰乱天庭之罪,领命而来,他为保常轩无恙,负了九莽。

      将她扣留昧谷不得出,他只是一直静静在门外站着。直待仙界之人退去,九莽一夕覆灭,她才回了那生于斯长于斯之地,带回了青止。这九莽遍地尸骸,层层堆叠,血积三寸,她已找不到卿平,找不到兄长,找不到方泽。

      是滔天恨意让她无法再面对赫连州,一剑穿透了他的心口,他未有反抗,被她钉在殿墙上。
      沈雁离看着这殿外尽是昧谷之人,恨极恨透:“赫连州,我今日杀不得你,终有一日,我要让你的尸骨沉入黄泉,世世为九莽之人谢罪!”

      “好,我等着那一日。”赫连州淡淡道:“只是,你将段干鬼仙的血肉带回了昧谷,就不能再带走,你也再不能离开昧谷。否则,便是你与这孩子的死期。”为常荃做任何事,他都从不悔。可他自知罪孽深重,上天既然将这魍魉血肉留了下来,他便想将她养大,护她日后无虞。也算是...少些愧疚。

      柘城是自己在九莽战乱前生下的,是她与方泽的骨肉。为隐瞒青止身份,沈雁离纵使再恨赫连州,也不得不与他商议后,将柘城带到昧谷之外,待青止与柘城都大了些,将早先与赫连州曾离开昧谷三年之久作为借口,谎称柘城是他们二人流落在外的骨肉,才将其接回昧谷。

      此之种种,沈雁离从未与青止袒露一言。

      青止看着沈雁离摇头轻笑,轻握着她指尖挑眉道:“以前总听长老说这姑娘嫁人可是大事;氏秋此番婚事,娘亲亦将那珍宝一一为氏秋备着。我看着羡慕,就是不知娘亲可为我备好嫁妆了?”

      “何意。”沈雁离将袖子轻拂,看着她皱眉问道。
      青止将手中茶杯握紧又放,眉眼温柔似清酒,看得人醉:“我想着,我与重华的婚期,也近了。”

      待到天亮三分,花暖三分。

      “你可准备好了?”青止身着明黄染红之衣,云鬓落落,看着镜中人红衣烈艳,落笔描眉。

      “你都催了我三次了。”氏秋笑着将唇纸轻沾,任凭身旁之人整着袖处腰间,转身看她:“怎么你倒显得比我着急。”自己与雍卷本就是边兰城众人皆知的有实夫妻,此次不过是为日后打算,便是没有这一场盛事,于自己与雍卷也无碍。

      青止借着灯火看着眼前人模糊的轮廓,不知该从何下手:“你这人生大事,该是自己着急才对。”顿了顿又叹道:“过了今明二夜,昧谷便不能留你了。”

      “嗯。”

      待半炷香过,氏秋退去众人,只是留着青止搀扶着自己向门口走去,门外红灯万千,红毯路过院墙蜿蜒而向殿外,趁着月色与姻缘碎花抖落满肩。

      “青止。”氏秋迈出房门前停了脚步,却未看她:“你非要如此,不后悔?”

      青止看着殿门外昧谷众人欢声笑语,熙熙攘攘,眉眼笑意轻染:“你怎么还哭了,这可不像一个新娘子。”脚下轻动,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出房门,轻握她微凉的手心:“氏秋,今夜昧谷的姻缘木,都为你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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