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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引月临溪,散波光映柔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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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出了那九川,怎么不去见见华然。”青止对镜描眉,看着镜中破门而入的身影笑弯了眼睛。这对镜描眉是精细活儿,不可马虎,她总要将鬼罗之力凝聚双眼归狐珠上,才看得清楚。
“赫连!”顾梨一步而迈,硬生生正过她身子,尚未修剪的指尖隔着衣物扣进臂膀:“怎么,你是烦我还是如何,我顾梨就那样不招你待见吗!”杏眼已是怒气肆意,手下的劲儿更用力三分。
青止顺着手中鬼罗之力握住她腕间,知她如此叫自己便是真气了,一脸泫然:“梨梨,对华然你也不过如此吧。”说完,手中微用力,侧身推开她臂膀,赶忙后退一步笑道:“早知你会来,我这亲手做的青梅糕可一块都未动。”
“哼。”顾梨歪头冷笑,一掌拍在拿青木桌上,霎时间桌腿一侧断开:“你当我傻子?那青梅糕明明是重华爱吃之物!我见他走后才来的。”说完,一步步逼近她:“七年不见,你真当我脾性好。要不是你跟顾宸讲过什么,他绝不会一次又一次拦我来见你。我只费劲心力偷出过九川一次,昧谷三天三夜大雨磅礴,我就站在雨里等你。你以为我没看到你?你就站在那雨里在那山顶看我,是你通知的顾宸,看着我被强行带走。我怎么喊你,怎么哭,都没用是不是?”直见她退到无处可退时,顾梨才停下身,一手狠拍窗檐:“赫连,我今天就在这听着,你怎么给我个交代!”
青止轻叹气,伸手将她掌心握起抚于自己眉眼处:“你是不是又红了眼眶了。”笑意微泛:“这次便是你落泪,我也只当看不到。”指尖轻抖间,抿嘴而笑:“我那日知道你去了,可我那时还未能调养好身子,你脾气又冲,万一要做何事我当时怕拦也拦不住你。你又要我如何与你说,说我瞎了?”
“说什么呢你。”顾梨将手甩开,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见我真生了你的气,便要用这种苦肉计唬我?”
“玄玄先生早已通知我你要来,他与我说,那夜他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你现在想装作不知道?”青止摸着后颈,有些无措,这样无意间的动作,她有好久未做了:“你明明知道,我不骗你,你也莫要骗自己,你用妖力一试便知。”
“我看不出来你是个瞎盲之人。”顾梨冷笑摇头道:“青止,这玩笑开大了。”说罢,坐在那歪斜的青石桌前,将尚未落到地上的青梅糕放入嘴中,边嚼边笑道:“你这青梅糕都做得了,莫骗我了。”
青止听她手盘相撞之声,轻皱了眉,慢慢走到她身边半蹲着身子,枕在她落满青梅糕碎屑的淡黄衣裳,环着她腰间的臂膀愈来愈紧:“梨梨。”
“那三日大雨滂沱我怕你有事,将你赶走,你为何还要一遍一遍寻来。我本不想...不想告诉你。”发顶有泪痛打,怀中身体和着哭声颤抖,她顾梨一日不见青止,便一日不信,不信青止受过如此伤痛。可如今见了,她开始后悔认识她,后悔认识她却难护她。青止心胸难抑,鼻子一酸再难言语相连:“梨梨,你莫哭了,我可从未见过你这样子。”
“你在这昧谷陪陪我,我忘了怎么酿你最爱喝的梨花千日,你再教教我,好不好。”
“怎么还在这里。”常轩看着几日几夜未合眼的姜明仍挑灯夜读,坐在他身前:“这已是四十日,如此下去,你的身子熬不住。”
姜明微揉眼角处,已几日未梳洗的面容皆是疲倦:“小小这怪病起的蹊跷,整日混沌瞌睡,体内仙力尽失;便是我当初为她强行打开的仙脉,也不复存在。”自己在藏文阁已翻遍十三间屋内的上古典籍,却难有头绪。
“我前日送去的普栀毫无用处?”常轩收起地上散落的典籍,抖落一身灰尘,见他眉头紧锁又道:“她到底是为何发病的。”
“不知,只知是四十六日前发病。”姜明看向常轩的眼神不定:“自容桑仙域有人出事后,你可知那日有谁来过?”
“不知。”常轩眉眼微凉:“大概是魔界之人。”
“是青止。”姜明道。那日他看得真真切切,虽然那女子带了面具,可手中的相望剑不会有假。她踏进常轩殿中,自己思量一番,既然青止那夜不曾损害仙域,自己便未做声张。
姜明看着他,字字句句、分毫不让:“仙界多年前对不起她,可这七年你也一次次亲眼见过,她对叛乱者屠戮至休,与仙界有何区别?要说这债,那些妄死的仙界之人、他族之人的尸骨堆积、就连白坴上仙都死于她手,搭上也该还清了。”顿了顿姜明手中将那书卷欲握欲紧:“你要护她,无妨。可这终是你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仙界那么多人的亲友在此、师门、挚爱在此,一个不慎,万劫不覆的便是仙界。你可曾想过。”
“我敬仰你是非分明,可你当真愿成这仙界覆灭的负罪之人,与同师门相残吗。”姜明轻嘲道:“我是个精于算计之人,仙界既已无力改变;那我便舍轻求重,若能换得这天下安宁,我自愿做那曾为自己不齿的之人。”铲除异贼,方可安定天下。
“那时你若仍要护她,便先将我杀了吧。”
常轩看着姜明背影愈行愈远,手指轻握,不过须臾藏文阁内已变了样貌,一列列悬空上古典籍隐于墙后,偌大的阁房内只剩三十行烫金异文浮于眼前。挥手间,竟片片碎裂,再无他物。
“回去。”姜明看着披头散发的女子正光着脚丫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为池里的鲤鱼散着仙力,妄图将这一池水变得暖和一点,怒上眉头,将她从地上拉起,阴晴不定的拽着手腕便向殿内走去:“不过半日不见,你怎么不像昨日病怏怏之像。莫不是装病骗我。”
“才不是。师叔,你听我说。”知小小快步跟上,同他并肩,眼眉笑意深深:“今日美人师娘来见我,说听我病了,给我带了九川上好灵药。你看,我只吃了半日,身子就好了。”末了不忘赶忙又解释道:“真不是装病骗你。师叔这么聪慧,小小可不敢。”
姜明听闻此话摸向她腕间,方知此话不假,脸色却更为阴沉:“我找遍上古典籍都翻不到你到底为何发病,你师娘不过听说,便知有何灵药能治你?”
“师叔...是去为我翻上古典籍了?不是几日前说有要事在身,白天时常不在,还不准许我来找你吗?”知小小略有狡黠:“看来婼之说的果真是没错。师叔若是担心我,直说嘛。”
“我看你不仅是年龄长了许多,心眼也长进了不少。”姜明挑眉:“说,你师娘现在在何处。”
“师父那里。”知小小拽他道:“师娘说忙着给我送药,才顺道看一下师父,师叔便别去打扰了。”几年不见,自己就算甚是想念师娘,也不敢此时去打扰。师父虽平日里极好说话,但为了能见上美人师娘一面,可着实发狂。
“你歪心眼长了不少,怎么脑子不见着聪明一些。”姜明微凉的撂下一句话,转身向着殿内走去,也不管紧跟在身后的知小小。只是眉头紧皱,恐怕今日之事,让他猜中了。
“娘子,张嘴。”冀华然心满意足的看着在一旁托腮的顾梨,将果仁递过去委屈道:“你都多久不让我见了。”
“当日我说的很清楚,你不与我讲明白,我是绝不会见你的。”顾梨托腮看他,眸间泛冷:“那么大的事,你们能联手瞒我七年,真当我分毫疑心不起?”
“若不是玄玄先生被我求的心软,保我可暂时不回九川,我还要几年才能知道你们仙界做的好事?常轩就真能如此安心?”
“梨梨,你莫要冤枉了常轩、冤枉了仙界。”冀华然摇头道:“当初是魔界将青止折磨至重伤。为救她,我师父妄死于犯仄、尸骨未寒;仙界折了数名仙人;常轩九死一生,归来后已忘却前尘事。这一步步、一桩桩,你怎么能皆怪罪于仙界、怪罪于常轩。”
“冀华然!”顾梨一掌拍在桌子上,冷笑道:“你莫以为我不知道,是仙界先与魔界勾结,难不成你要怪青止当初为救常轩去犯仄,以身犯险?”
冀华然见此状,连忙扶她,叹道:“梨梨,我从未这样想过。仙界此时与昧谷已是互不相容之态,你要常轩如何选?”旁人不知,常轩不讲,他看得清楚:“师兄早知他与青止的前尘,可毕竟情谊已不在,仙界是他现如今最为熟知的地方,你要让他如何抛下仙界同门不管?长祺上仙与天界想要不遗余力的覆灭昧谷,常轩无力以一己之力挽这狂澜。七年里,他也曾处处放过昧谷。”
“你心里也清楚,他们本就不是同路人,都不会为对方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