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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心悲动我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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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本无意伤你。”婼兰带着众人立于穆渊面前:“你只需将身上之物交出,自不会为难你。”
穆渊将小落藏于肩膀之上,屋子周围早已被他下了结界,娘是走不出来的。
“我不会将此物交出。”穆渊皱眉,这么多仙界之人,自己只能将他们引走,决不能在此地以蛮力相抗。毕竟,自己这半妖之躯的妖力实在低微。
“你何苦为难自己。”婼兰摇头:“你身后屋内还有人,这结界对于我们来说没有半分作用。”她此番只是奉命来取神器,不想伤人。今日若不是自己阻拦,在那城内这少年就已丢命了。
“婼兰,你还是如此优柔寡断。”淡淡朗声从远处响起,随风而过:“屋内有人,及早逼他就范。”说话间已有剑光而出,呼啸着直向院内而来。婼兰想阻止时已然来不及,回头看来人。
“娘!”穆渊惊惧间转身而去,小落早已奔至屋前,尾火燃起。
“跑来干什么,走。”青止凭着神识急忙将小落从地上抓入怀中,一手抓住穆渊的肩膀处,匆匆向后退去。重华已只手将那剑于半空阻下,反手间震开剑体,缓然落至青止身边。
青止战站于穆渊身前,淡淡看着面前众人,却骤觉身旁重华肃杀之气冷然。
“...青止姑娘...”婼兰阻了身边之人,惊讶道。看着面前被半张面具覆于脸的女子,眉眼间已不同往常。
“...是婼兰仙人?”青止淡笑,似是不确定:“这语气,像是婼兰。”顿了顿又道:“我看不清人,也不知面前有谁。”
“看不清人?”婼兰有些不信的看着她眼睛。难不成那日之事皆是真的。七年前被常轩斩杀之人送来的,真的是青止的眼目?
“你身旁之人我觉得略有熟悉,可否与我道一下姓名。”青止看着慢慢至婼兰身边之人,刚刚那剑,便是他出手。
见他未应,轻笑道:“怎么,认不得我了?”
有些人用情太深便太相熟,便半分,也不敢忘。
重华余光见她眉间都是笑意,突觉心头窒塞。青止,你这笑意甚是荒唐。
常轩以素带绾两缕白发系于脑后,散发随疾风而起,眼也漠然;语亦漠然,似字字诛心:“我从未见过你,何来相识之言。”他从未见过此般女子,亦未有熟悉之意。便是浮水相萍,都不如此般。
“常轩。”婼兰看他,她知自从常轩被长祺上仙从犯仄带回九莽后便不再同往日一般,冀华然曾明里暗里提过青止,他都只是以沉默相待。自己总以为是常荃上仙的死变了他的性子,或为护青止有什么难言之事才无动于衷。今日一见,常轩他真的不认得青止吗。
“我知道你已不认我。”青止轻笑:“白坴上仙死时,你向我一剑刺来,可还有印象?”七年前,是自己决定再不与他有任何瓜葛,这副模样,那般阻隔,也不知该如何去找他,不过是害了他亦折磨自己罢了。
后来渐知常荃上仙战死于九莽,自己方知晓,是常轩执意救她,常荃上仙才落得如此下场。得知此事的那半年,自己曾日日躲藏候于容桑仙域仙域外。青止知道自己若是进了容桑仙域,便是死路一条,亦难用那残破面容见他。
便守在这仙域外,能见他一面也好;便是双眼再也见不得,便是因了面容残破认不得,便是常轩不再识得世间故人,知他曾从身边走过也好。
终是被她等得那一日,重华静静站立在自己身后与她轻言:“他来了。”
自己在树后突然心头难安。常荃上仙因自己而死,便是不恨她,应该也再难见她。青止在树后知他静静从身边而过,却连停顿都不曾有。尚是冬意逼人,眼角冻的掉泪。
“你认错人了。”常轩淡淡道:“冥界之人,也要来抢这神器吗。”
“你如何说得出‘认错’二字?”青止抬眸:“我们昧谷已与冥界断绝关系,此事无关冥界,这神器不由得你带回去。”
“你们只有二人,难与我们抗衡。”常轩将长情剑收回,看着眼前之人漠然:“我不愿无端伤了性命。”
“常轩上仙莫要说笑了,你非但伤不到我们。”青止右手抬起,腕间耳我咄咄逼人:“这少年和神器,我们也要定了。”将怀中小狐递给穆渊中,淡淡道:“将你娘带出来,站在后边。”
转眼间常轩已不愿再多费口舌,提剑而起,直向二人而来。青止只是站定看着面前奔来几人,自己双臂不易再多动用相望剑,可腕间耳我之力自己这五年内越发运用自如。重华已将常轩逼至不远处,旁人难以插手。
“婼兰,我不想与你为敌。”青止不知来人有没有婼兰,只能淡淡道,手下未收力半分,神识强凝,辩着来人方位。化梨针尽数而出,带着耳我之力穿透臂膀后回环身后,血意四溅。自己却也因躲不及有剑气伤了肩胛。
“叮。”青止以鬼罗之力强行带出白鬼百骨,硬生生挡下将要横扫穆渊的一剑,皱眉:“背后怎可露于他人。”只听婼兰在一旁怒喝:“都给我停手!”说话间已身至青止身前,阻了来人。
“青止,常轩已为上神修为,今日你们二人如何逃得开!”就算常轩忘了她,自己却未忘半分。为敌,不愿。
“刚刚尚有七分把握,此时是十分。”青止突然沉了语调,右手化梨针瞬间抵住她脖间:“你一人有性命之忧,除了常轩,没人能从我手下救得你。”婼兰将手向后扬去,眼眸不定,止住了他人:“青止,你与常轩到底怎么了。”
“缘分已断,一言难尽。”青止淡淡道:“我与他今日局面,是天意弄人,亦皆因他而起。”
将面具轻揭下,半张扭曲脸庞赫然在目:“我这面容早已在千年前破损,这眼睛...也不过是归狐珠所化。”青止稍微松开她:“九莽一事后,我们各安天命才至如今,你若是为他好,就莫与他再说起我。”
说罢,趁婼兰惊然之时,催动腕间耳我之力越过她尽数打向身后众人,这一击,便是上仙也决不能硬生生受着。
“走!”青止带着穆渊和女子转身急急离开。婼兰未动,她便不需顾及太多。重华尚抵着常轩,青止知他必定清楚自己已先行离开。以前,他从来都是如此。
婼兰只是静站着,眼中是不知所以的神伤。青止,我不懂。
“你娘在隔壁,你们在这里不会有事的,他们找不到这里。”青止看穆渊道,轻叹一声:“你还不懂吗,空有此物却难以避世,只会招来灾祸罢了。”说完将一直在自己怀中挣扎的小落放到他怀中,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又道:“会有人守在门外的,你若有事,唤一声便好。”
“你可以跟着我回昧谷,我们自当为你娘续命。”青止看着他:“虽不能保她再与妖族同寿,但自比你们整日东躲西藏,险些丢了性命会好很多。更何况,你只是个半妖。便是个修仙者,你又能抵抗几次。”
穆渊看着怀中的小落,眼眸漠然:“你没有必要帮我们。”
青止看他一会儿,轻笑:“你这么想是对的。我的确没有必要,所以我也只是为了你身上那个东西罢了。我是利用你,可你没有实力,便没有选择。”
将门略轻闭上,青止对身边人低言几句,便半步不得歇的朝着远处慢慢而来之人走去。
“尚怕你忘了此处。”青止看他淡笑道。
“昧谷据点虽多,可都是我一手安置的。”重华摇头,左臂处伤痕在月色下尚显得清楚:“左臂伤了,帮我包一下。”
青止想着此时重华应是那熟悉的温然眸间,合着微飘的小雪点头:“好。”
灯半昏时,月却奇绝。
青止以指尖探着重华裸露的半臂,轻将药倒与其上,轻笑道:“这次药的份量我该是没捻错。”眼睛看的模糊的时候,更容易分心,她总有那么几次将他的伤口弄得生疼。
“青止...”重华用右手将她脸上的面具轻摘下,顺着发间:“你就...不想问我何事。”
“想,你既然这么明了,自己说了便是。”青止将药瓶放下,又换了一瓶:“别乱动,我又要撒到不知道的地方了。”微带着淡描眉的脸颊随着烛火忽明忽暗,以前,她总是不爱任何妆容。
“你要我如何说。”重华看着她的确是撒到了别的地方,将小瓶接过,语气清淡:“与他有关的事情,你要我如何说。”
“你曾说他在犯仄修为损伤极重,为何这不过短短七年,他便是上神修为。”青止将药瓶拿起又放下:“你总该知道的,重华。”
“不知道。”重华淡淡摇头:“三年前一战,我方才知晓此事。只是这其中缘由,无从知晓。”
“若成上神,必要无情无欲,忘却前尘。”青止淡笑,又抬眸道:“所以我在容桑仙域外的那半年,你才日日跟着。无情无欲,便对我再无半点怜惜之情。你怕他再杀了我。”
重华将衣袍系好:“前日顾梨在九川派人来说,想你去一趟。”
“回了吧。”一别五年未见,瞒了她五年:“我怎么能让她看见我这副样子。”
说完看了看窗外:“外边的雪,似乎大了些。”青止见他已穿戴至好,笑道:“不过数十步,寒冬之夜,你莫要跟着了。”
重华看着她眼眸,将面具给她轻戴上,轻言:“好。”
青止轻合上门,踏着雪夜渐渐而去,行行脚印透着梅香。似是,今年的冬夜更冷些。
重华手中拿着锦裘,看着眼前背行之人许久,跟至梅林深处,她终是捂着双眼慢慢蹲了下来,嘴角因颤抖而咬破,一滴便浸透地上薄雪。
“他还是如此,风华卓绝。”
“常轩,你当真忘了青止”婼兰站在他身后看他独自于石边:“不过七年,你如何就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之人了。”夜梦深处,她曾不止一次嫉妒过青止。唯因她,他便入了凡尘。可如今她尚在,为何凡尘之中又不再那个也有笑意温朗的男子。
“九死一生于犯仄之地回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常轩慢慢擦拭着剑:“若非你们是我同门,我也不再认得。”
“可我什么都记得,我可以讲给你听,让你知道你忘了的是曾对你何等重要之人。”婼兰看他端详着那剑尾紧系的青穗:“你以前对着她,从不会如此。”
“既然能忘,想必也无甚紧要。”常轩回头看着她,月色下发微被吹散:“既然我与她要刀剑相向,便没有必要徒为自己添惹烦恼。不相识,岂不更好。”
至少,难有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