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花深》齐情

52、欲有千树同开

　　青止醒来时，已过了一日。略微睁眼，发现窗外已是暮色，起身才看到赫连柘城趴在自己床边，微微睡去。青止笑着从赫连柘城身边跨到地上，将鞋穿上，刚要去开门，就见顾梨端着盆子推门走了进来。

　　“青止，你醒了。”顾梨赶忙将盆子放下走过去，看着赫连柘城仍然未醒，一脚就踹过去，直踹的赫连柘城揉着腰怒看身后：“谁！”

　　“让你看着你姐姐点儿，你倒是睡得香。”

　　“我左臂已无大碍了，你要他看着我做什么。”青止笑看她。那日之后，几人不曾多做停留，便回了嵬山。说罢看着赫连柘城道：“柘城，你先出去。”

　　看着柘城瞪着顾梨揉腰走了出去，青止才看向她道：“苏君醒了？”

　　“醒了。”顾梨坐在桌子前不耐的回了一句：“她本想害你，你当时为何要救她。”

　　青止看她有些恼了，在她身后抱着她低头笑道：“恼了？”轻叹一声：“我此番不全为她，亦是为了地府。”见她不解，青止继续道：“地府早有六大判官之人，伺机而动。孟婆婆与阎王难辨，是因了大小判官在地府镇守，无人敢造次。当时我们手持三件神器，要与琅馗一拼，并无不可。就算最后你没有带着地府之人及时赶来，我与重华也能全身而退。只是，我须找个机会让大小判官二人可尽出，暗中之人必定趁机而动，孟婆婆与阎王老鬼才好看清地府中人啊。”

　　“魔界之人此番大意了，我虽力弱，毕竟有神器傍身；重华鬼仙之力在那琅馗与魔界长老之上，如何护不得我们全身而退？”

　　“我以前只知重华道行极为高深，却不想...”顾梨摇头叹道。

　　青止笑道：“重华曾于方峒之渊历劫，后至昧谷；若说道行，冥界也难有人与他匹敌。”她敢应了此事，便是有八分的把握。

　　“那...苏君你打算如何？”

　　“...改日再见她吧。虽知她一开始要害我，毕竟还是悔了的。琅馗将她伤的甚重，暂且让她养着吧。”青止叹道，看着顾梨：“你也莫要对她这般成见了，她心且良善，该是有难言之隐。”

　　“柘城，你坐下，我有些事要问你。”青止坐在嵬山石廊：“为何要瞒我。”

　　“瞒你何事？”赫连柘城收了剑，抬腿迈在石廊之上，看着四周。

　　青止摇头看他：“这几日醉半仙可派人来过嵬山？”见他不语，她又道：“可有娘的消息？”

　　“姐...你，你都知道了...”柘城将腿拿下，甚为懊恼的坐在她身旁：“是不是常轩与你说的，我本不想要你担心此事...”娘从昧谷消失，自己也甚为着急。那时昧谷局势纷杂，自己留在昧谷只怕多生事端，重华便与爹将自己送在姐姐身边，亦是为了这一路上护着她。

　　“我知此事，不是他告诉我的。”青止看着柘城淡笑道：“我为昧谷少尊主，昧谷出了事，我岂能不知道？”自己留在昧谷的心腹之人，在她留在地府与昧谷取得联系后，便将此事告知了她。孟婆婆既然一直查不得娘此时在何处，那必定是犯仄、方峒、九莽无疑。她为此事多日不曾留在地府，直到常轩来，说已托醉半仙去找。因了此事，青止倒是冷了他几日。

　　“罢了。”青止看他笑道：“听闻昧谷局势已明了，过一阵，你便回了昧谷去，莫要跟着我了。”

　　“娘...可会有事？”柘城突然间红了眼角，微有鼻音道，看着青止有不安。他毕竟是少年时候，很多事稳不住心绪。

　　青止摸摸他的发顶，摇头道：“我虽不知娘现在何处，但柘城，我可向你保证，娘不会有事。”冥界之人还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伤了昧谷夫人。带走娘，多半是想引得爹自己失了分寸。

　　“赫连姑娘。”司典晟走近了拱手道：“司页长老有请。”

　　“好。”青止对着柘城道：“我便先去了，你无事便回了房去吧。”看他起身，又笑道：“万事有姐姐在，你莫要担心。”

　　“嗯。”

　　说罢，便随着司典晟来了那瀑布之处，顾梨已在此地等候多时，见青止走来，便与她一同进了去。就看见重华已在那里，正跟司页长老、司雍长老商量着何事。

　　“长老。”司典晟拜道：“人已经来了。”

　　“好。”司页长老笑道，示意司典晟退下去。重华则是起身来到青止身边，问道：“身子好些了没。”

　　青止笑点头：“你从前日便问我了。”

　　“几位请坐。”司页长老说道：“赫连姑娘平安回来，老夫心里也甚是开心。还望赫连姑娘莫怪末良与嵬山护你不周。”

　　青止听此话后淡笑摇头道：“长老怎可如此说，若不是我，末良也不会受伤。”神器出世，各界皆动，嵬山一夜之间成为众矢之的，是自己为嵬山带来了祸事。

　　“总之，赫连姑娘没事就好。”

　　“司页长老叫我们来，可是有事要与我们商量？”青止问道。

　　“是。赫连姑娘回嵬山时，可发现何事？”司页长老正色道：“魔界之人已将嵬山重重围困半月有久，为的就是神器一事。赫连姑娘...可对日后之事有过打算？”

　　“魔界之人？”青止微皱眉道。琅馗本想将其在日冕诛杀，为何会在半月前派人围困嵬山？

　　“是相盂。”重华道：“前夜他已现身。”相盂无甚么实力，在魔界多依仗长老。此围困嵬山之事，琅馗该是有意闭眼，不去理会。毕竟琅馗刚刚登上魔界至尊之位，根基不稳，相盂又有长老护着，一个不慎便会将他取而代之。那日琅馗只带走了青止，却一直未对嵬山有何损伤之事，是因为他清楚嵬山于仙界的重要性，伤及嵬山，天界降罪于魔界，于他不利。既然相盂目光短浅，想以围困嵬山逼出神器，倒不如就依了相盂，看他能为魔界闯下多大祸端。

　　“赫连姑娘身上之物，于己于嵬山，都太过危险。”

　　司页长老点头道：“青山妖族稀少，自古便谨遵世训镇守嵬山。先人曾立下誓言，无论外界发生何事，青山一族都不得插手。我当初肯留下你们，是因为常轩上仙曾对我们有救族之恩，我们莫敢忘。”司页长老长叹一声：“只是，现在此事已经涉及到神器，若是我们妄自插手，定会使整个青山族陷入危险。更妄论现在魔界已经盯上了这里。”

　　“司页长老的意思是要将我们交出去？”顾梨听闻冷笑道。

　　“不。”司页长老摇头：“我只是想告诉几位，若是在仙界之人还未到来前，魔界就将嵬山围攻，青山妖族除自保外，是绝不会插手的。”即便是魔界之人，只要他们没有干涉，魔界也是不敢轻易动了青山一族的。

　　司雍长老却一挥手，似是不能认同司页长老的看法：“青山一族何时如此缩手缩脚！有了仙界的人，再加上我们青山妖族，即便魔界有什么动静，难道我们还能败给他们不成！”魔界之人扰乱世间已久，怎可就此妥协！

　　“司雍。”司页长老打断他，他并非不愿帮青止几人，只是星四百二十三图的大凶之像已在，他断不能将青山妖族与神器扯上半点关系，更何况...

　　“司页长老放心，我们绝不会将青山一族拉进争斗中。”青止淡然笑道：“还望司页长老再与我们三日，三日后，我们自会离开嵬山。”此事若不是他们停留嵬山，魔界便不会前来，司页长老为族人着想，她并非不能理解。更何况，虽然司页长老说着不愿插手，但却早已告知了仙界，也算是对他们仁至义尽了。

　　“另外，司页长老，我还有个请求。”

　　“你说。”

　　“若仙界之人问起，还请您莫对仙界之人说出神器下落，只说魔界无端围攻，可好？”青止站起身来，看着司页长老道，眼有坚毅。

　　“好。”司页长老应道。此事，常轩上仙早已交代过。

　　“多谢司页长老。”青止笑道：“那我们便不打扰了。”说完，便与重华、顾梨退了下去，离开殿内。

　　司雍长老看着三人离开后，转头看向司页长老，不满道：“我们这么做，对于常轩来说，岂不是忘恩负义。”

　　“司雍，你要知道，青山一族命已至此，不可再参与世事纷争。”司页长老摇头，看着前方：“常轩上仙不会因此事怪罪我们。”

　　只希望仙界能尽快赶到此处。

　　“魔界是各界大患，怎可如同他们一般，只一昧退让。”顾梨摇头不满道。

　　青止则是揽着她轻叹：“司页长老是一族之长，他立足族人之上，保族人无虞，无可诟病。”司页长老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况且常轩曾对其有恩，此番司页长老说此话，想必亦是万般无奈。

　　重华点头。青山一族向来如此，不理纷争，这也是为什么族人虽少，却可在这六界立足。
　　再向前走时，却发现有人站在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末良？”虽是夜色，青止还是认出了眼前之人，笑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她虽回了嵬山，却未曾再见过他。

　　“这点伤？早好了。”末良双手抱胸，嗤笑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好。”青止点头，对着重华与顾梨道：“你们便先回去。”

　　顾梨看了一眼末良，挑眉道：“你们小心些。”说完，青止便向着末良走去，二人一同离开了此地。

　　“你不跟着？”见二人远走，顾梨看着重华道。

　　“跟着做什么。”重华只是看着青止的背影，嘴角微沉。他从来，见不得她身旁有他人相伴。常轩不可，他人不可。

　　“为何不能将青止一直留在昧谷。”顾梨摇头，眼有漠意，道：“为何要让她遇到常轩。”

　　“...”

　　“常轩将青止收在门下，是为了神器。便是如今对青止有情谊，谁能保证一日不变？”是青止告诉自己，她便是那能取得神器的命定之人：“便是不变，常轩身为仙界之人，如何会背叛仙界护得她周全？”

　　“重华，你不该何事都由着她。”时至今日，她已不能再以平常之心看待常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