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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一时不得忍,一世不可知 ...

  •   “这里竟丝毫不见月光。”青止走了半个时辰,将折断的树枝捆绑,右手施法点燃枝头以照亮前路。这是她御风而上山涧后可走的唯一一条路,却是枝叶繁茂的山路,四周环绕着悉悉簌簌的声音。

      若是她记得没错,常轩曾说过自这条路可穿过塌地之海,塌地之海常有异兽,过往之人翻覆海中,尸首不见,莫不惧怕。这也是为什么凡人从不愿从塌地之海上通至月冕。路上皆是漫天树丛,终年暗无天日,又总是有各路各界混杂,凡人少有从此道进出者。倒是有几个村庄,干的多也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还有两个时辰应该就到天亮时了。”青止抬头看着时间,也不知道常轩此时在方峒之渊如何了。

      “嗯?”几步外草中的异动让青止的步子停了下来,心中警觉。她探身向前,挥着树枝照亮前方。那东西却像受了惊吓一般,使劲的向后缩去。这一动,才让青止松下心来。

      只是一只妖兽。

      “受伤了?”青止见它不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却直刺入她的口鼻。

      青止急忙上前拨开草丛,才发现妖兽竟已奄奄一息。自己不认得这妖兽,四角双排在银色的头部,身形似鹿,正一脸戒备的望着她。

      大概是遭到捕杀中躲了起来,青止看着妖兽腿上、身上遍布利刃伤口,一只角明显断了一截,将火把扑灭。既然没被抓到,便极有可能再度回来。右手淡蓝色鬼火一挥,撒在草上微弱的亮着。

      “你可要忍着些。”青止慢慢向它靠近,想以鬼罗之力催和它的伤口,却被妖兽低吼一声,拼着命用头上的断角阻着她。

      知道它心有戒备,青止只好先将手抵住它伸过来的头部,只过片刻,眼角尚在流血的伤口已渐渐愈合。

      “莫要再顶我了。”青止看着它澄湖色的眼眸笑道:“也莫要动了。”

      大概是眼角伤口的愈合让它不再反抗,妖兽渐渐安静下来,看着青止手间带着鬼罗之力不断的抚过身上的伤口:“只是你头上的角,我可帮你恢复不了了。”

      “....”它轻摇了一下短小的尾巴,算是表达了谢意。

      “好了。”片刻后青止站起身来:“伤口是已经恢复,但有些地方伤了骨头,需要慢慢愈合。”说话间看着它站起来,腿还是有些微抖,便笑道:“你刚刚恢复身体,力气暂时是使不上的。”说罢将地上熄灭的火把捡起看着四周,确认无人才道:“我要继续赶路了,你便快快离去吧。”

      青止笑着抚摸了一下它的头顶,重新点燃火把,却被妖兽咬住了衣服,似是执意不让她向前走。

      “怎么?”青止回头看它,就见妖兽俯身叼了一块石头,甩头向某个不知方向的暗处扔去,只听见黑暗里“啪嗒”一声,是什么钢铁做的东西合在一起的声音。

      “前方可还有很多这样的机关?”青止看着在自己身旁的妖兽问道。

      妖兽点头向左侧而去,转身示意她跟着自己。

      “...”青止淡笑跟上,她知妖兽自有灵性,她亦看出眼前的妖兽竟也有了几分道行。看着妖兽走路尚且吃力,她便将鬼罗之力慢慢从它身后渡入体内。白鬼之力,可以算得上是能够融会各界的特殊之力。这也是白鬼为何寿龄及长的一个原由。

      妖兽回头看了她一下,继续向前走去。约莫走了要有一个时辰,路途崎岖,天色微亮,才在一座悬空的木桥边停了下来,桥底河流湍急。妖兽兀自走上了木桥,青止跟在它身后不过几分钟便达到了对岸。可待到停下再看向前去,竟然没了妖兽的影子。

      青止轻笑一声,转身看着左侧:“出来吧。”

      “它本就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却让你碰见了。”有一女子声音自左侧传来,随之就见着一个黄衣女子从巨石后闪身而出,看着青止,身侧便站着刚刚妖兽。

      “如你所见,我非常人。”青止看着她道,是妖类:“蜮仄兽是天下罕见之物,四处捕杀,你不该任它四处游走。”

      “你认得它?”女子微冷了眼眸,妖力已四散周身。

      青止摇头道:“本不认得妖兽,但我知蜮仄妖刚修为人,左侧脖颈定有七星痣,四红三墨,割之不去。”说罢笑道:“何况蜮仄妖大多性情清冷,独居甚多,除同类外,难有人亲近;见着你,我便知道这妖兽了。”

      “蜮仄为百妖之尊,内丹是增补修为的极品。你带着一只蜮仄兽该是吃了不少苦头。”青止见她听自己说后方收了妖力,笑道。

      黄衣女子仍是冷眼看她,只是摸着身边妖兽断角道:“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你便可以安稳到了月冕。”说罢,便有妖雾在黄衣女子周身升腾,再看去身前树林却变了模样,自行排移,女子与妖兽再不见。

      青止淡笑道了一句“多谢”,走不过几步便向着斜后方看去,微抿了嘴角。

      那黄衣女子在不远处看着已渐行渐远青止,低头看着妖兽,对着手腕上蹲立的一绝雀轻言一句,放它向着月冕之外远去。

      “...”青止坐在树林溪水边,撩了水擦了脸,距昨日女子指路,这已是走了整整两天的时日了。辟谷之术虽然自己不常修习,但也略通一二,倒是在这时候有了用处。虽不敢断定那女子是故意引诱自己,但她肩边一直静立的一绝雀她却看得清楚。一绝雀白青纹相间,眸为朱红,顶有黑丹,是只生于犯仄之物。自天帝与魔尊嚣玉一战后,魔界残余尽数退至犯仄,有天火相隔,据传便是天帝也奈何不得。

      青止将耳我从怀中取出来回看着。只见耳我身为一串鼓铃状,上有蟠龙纹刻,但每个小鼓铃之间又无线将其串联。

      青止无意间拨弄一下中间最大的鼓铃,有“噌叮...”之声向四处响去,手指有酥麻之感袭来,竟是这鼓铃在有意识的吸食着青止体内的鬼罗之力。

      “难不成...这耳我竟要以体内鬼罗之力相催方可?”青止看着手心经脉仍有鬼罗之力缠绕耳我,手指微并阻了鬼罗之力外泄,将耳我戴至左手手腕处。若遇魔界之人,此不失一保命之法。

      只是不知钟佴此时如何,青止想起那夜耳我出世之时,亦是自己看到泽国方向隐隐约约的硝烟大火之时。莫不是傅章在最后一日破了泽国宫殿,想要强行带走钟佴;她记得常轩曾经告诉她,傅章自钟佴出嫁泽国后,早已日日谋划,终是挟持了无用的皇帝,将赭国掌握在了自己手中。等的,大概就是有朝一日能名正言顺的将她带回自己身边。

      又或者...青止微皱了眉不愿细想,在树下呼吸浅浅,任凭阳光透过叶子停留脸庞,起身离去不过几步,左手边的耳我却突然不断撞击回响。她护着手腕处,只听得身后有轻柔之声唤她:

      “青止。”

      青止回头间看着水波荡漾,竟有白衣女子站在溪面,轻笑着叫她。

      “...”青止看着面前之人的眼眉,心下骤痛,耳我之声愈发响的厉害:“...娘娘。”

      钟佴摇头笑看着面前人,只是站在溪面不动:“你怎么哭了。”

      “娘娘...为何不怨不悔。”青止一步一步踏进溪水中看着笑的洒脱的钟佴,心中疼痛难下:“娘娘为何...不与我说。”

      “与你说了,你便再也不会收我用血肉之躯护了甚久之物,不是吗?”钟佴笑道:“这就是命数。”

      青止摇头凉笑,手心微颤:“我大可不要这神器。”

      “那你在这世间便护不得自己,也护不得他人。”钟佴看着她,脚底水波微荡:“我自始至终便知道我不曾属于这个世间,虽妄图过逃脱命数,也只是虚言一场。”

      “我护了神器这么久,也该有自己的归路了。”

      “若我将这神器毁了,你可能回来?”青止将耳我摘下伸到钟佴面前,手指微颤,淡淡道:“我虽知神器难得,天道无常,可我绝不愿以娘娘的命来换。”

      方才只是回头一眼,她便凉了心,一念明了,钟佴所谓时机未到,只是她还活着罢了。

      “不可,生死不可逆。”钟佴覆上她的手心,看着青止微凉的眼眸笑道:“我本就不属于这世间,你觉得是这神器害死了我,其实我本来就不该活。”她走过这人间二十七年,不过是一场梦罢了。自己本是封印着神器的一介石妖,不得轮回、不得修行;是天帝将自己带离方峒之渊,而后重置昉明之山,自己才吸了日月精华,得而修行。

      若得神器,亦只有她肉身魂魄俱灭方可。

      “那傅章将军日后如何,你可想过?”青止紧握着耳我,慢慢收了手。自己知钟佴说的不错,却...却...

      “我说过,这世间我本只等你。”她淡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

      钟佴微低了眼睛,她仍记得当傅章率领大军在庆典最后一夜闯进泽国王宫的模样,是她夜夜盼过念过的模样。大殿之上她抵不过命数,却也抵不过日夜情深,她只是站在殿上看着一层一层杀过来的傅章。世人只知神器出世,红鸾星动;怎能知只是她的命数已至,若不能自绝世间,这整个泽国都将被当夜的天火所盖。

      钟佴看着泽国上空早已燃起天火,淡笑一声,将匕首插进自己的七窍心;只一下,天火便退。

      “钟佴!!!”傅章转头时只见那七年日日不敢忘却的白衣女子握着不断滴血的匕首慢慢靠在了大殿之上,决眦之间丢了战剑,杀红了眼,向着钟佴之处提剑尽斩而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可以带你走了...你为什么...为什么!!!”傅章跪在钟佴面前,扶起她声泪怒吼,双手紧搂着她渐软的身躯,头已深埋钟佴脖颈,哭的嘶哑。

      “咳咳......”钟佴抬手抚上她日日想念的脸,嘴角的血慢慢涌出滴落在埋在她颈间的傅章脑后,眼睛微有模糊,笑道:“傅章,这就是我们的命啊。天火已至,我如何可以与你......长相厮守。”

      “我带你走,我带你找大夫,你绝不会死!”傅章双手一紧,脸色决绝的抱着钟佴起身,一步一步踏下高阶,向着门外火光走去。

      “没用的...”钟佴笑道:“我是七窍之心,一旦心破,无力回天。”

      “我不信!”他怒吼,有暗箭早已穿透傅章左腰,傅章却只是步步走着,身边赭国士兵为他厮杀出一条血路。

      “我们既不可相守...便让我好好看看你...可好...”

      “为何不可,有何不可!天火若要烧了这泽国,我便与你同去,有何不可!你明明问过我敢不敢随你云游天下,你怎么可以反悔...你怎么可以....”傅章将头抬起看着怀中钟佴,抑制不住的眼泪从傅章眼里滚到鼻尖,一点一滴落在钟佴脸上:“你为什么,不要傅章了...”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怎么还...哭鼻子了...”钟佴轻笑着慢慢地擦着他的眼角,却止不住自己泪如雨下:“你这样哭,我倒是忍不住,也想与你一起哭了。”看着傅章握着自己的手贴在悲痛欲绝的脸庞,终再也难撑笑意,咳血哽咽:“傅章,你可知道,我这一生最不舍的,就是看你一个人...留在这世间...”

      我本就不该,与你生情...

      “你看,这是你送我的叶草同结,绕指而扣...”钟佴抬手放在他眼前,一片早已发黄的草叶柔软的躺在手心:“真是,从未见过你这样笨。你可知送来时...都泛了黄。”

      “傅章,我此生不悔爱极了你。若我不在了,你可好答应我,此生不忘我。”

      “不要,若是你敢离开我,我便舍了我这命陪你!”傅章摇头低吼,手里死死的箍住钟佴渐渐发凉的身体,眼泪尽下:“你答应过我,你怎能食言......”

      “咳...莫说傻话...你要留着这命,等我回来...”钟佴轻笑:“我为妖类,总会轮回;若我以另一个模样回来找你,你却不在...我上哪里再去寻你...”她知道傅章已出了大殿,本想再看一眼这夜色,意识却已渐渐模糊,口唇轻动:“傅章,我多不舍...留你一个人...”于这苍茫世间,却再无我在你身边,日日而好。

      “小佴!!!!!”傅章看着钟佴手臂深深垂下,叶草落地,扑身下跪,似是用尽了一生的气力,淌尽此生悲苦。

      我爱极了你,奈何情深而缘浅,却不得不留你一人了。你我之情,再无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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