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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最怕卿有难平意,最怕卿有难平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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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名卿平。是最怕卿有难平意的卿,是最怕卿有难平意的平。
她本是浪迹世间的幼女,是段干鬼仙在悬崖边救下她,带回了九莽。从姓段干,取名卿平,认段干云问为兄长。那时段干鬼仙也尚是年少时候,卿平与若水同龄,三人相伴在这九莽。
卿平是跳出六界之人,兄长十分看重她,将修为都教与她,愿她日后能早日独当一面,守这世间正道。直至卿平可比肩段干云问,已是少年时。
“天界盛宴之上你闹够了,现在跟过来干什么。”卿平回身长枪指着眼前俊朗男子,看他素袍加身,淡然道。
“我追我的心上人。”男子抱臂轻笑:“怎么,你这也要管?”天界之上,他不过是逗了逗那株老仙树,偏巧被她撞见了,却遭冷嘲一顿。待重回天界盛宴,天帝正赞许卿平,当众斟酒递与她,他轻敲了手指,她正要仰头而尽的酒杯中便有青虫掉落。卿平抿嘴看着杯中物,向着他淡淡一笑,一滴不剩。直至天界盛宴罢,她都未曾再看向他。
“你的心上人是那介璃仙娥,与我何干。”卿平枪身不收,看着他。
他叹笑道:“我是看你与那介璃仙娥交好,想着能问问她,你到底是谁。”
“你在天界介璃仙娥与长灯仙将处待了三百年,我也因此认识了你三百年,但我至今不知你是谁,是何界之人。”他道:“只知你名子兮,日后怎么寻你?”他并非未打听过,介璃仙娥与长灯仙将也只说是天帝看重之人,再问,便不可说了。
卿平在这天界三百年,是替兄长守九莽至宝,待九莽至宝怀玉能再次助天界一臂之力后,便离开天界。
此事兄长曾千般嘱咐她,此事关乎天界命脉,除天帝外无人知此物在九莽手中,自己亦不可将身份泄露给任何人,否则会给九莽招致灾祸。天界早已有人打点好,旁人问起,只道是新去的仙娥便可,名唤子兮。
“天帝只是派我去冥界求得东西,风华殿离不得人,我还会回去。”卿平收了长枪,淡淡道:“你既为上仙,莫要与我一介仙娥多做纠缠。”
“好,我与你一同去,再一同回天界。”他见卿平收了长枪,近身于她:“你拦不得我。”
“...”卿平眼眉微有笑意,语有淡然:“随你。”
她那时尚未察觉,那便是情愫已动。
又过了三百年,她补好了天界命脉,至宝也已消散,她便要回九莽了。卿平在风华殿等了三日,想将自己身份真真正正告知他,等了三日他也未来,她便先回了九莽。后来才知,他去了大荒剿灭魔界。
他一走便杳无音讯。也可能曾回天界寻过自己,可自己早已离开天界。
后来她与兄长便救了琏相,带回九莽。只是那时琏相瞒了所有人,名唤流光。流光不同于其他男子,眼眸中总有着淡淡温意,少言语,日日跟随卿平身边。
“你知道我与兄长在查你身份?”卿平笑道:“你说你是京图之人,我去查了,只是有人暗中帮衬你,一无所获。”
“没有。”流光道。
“瞒着就瞒着吧。”卿平看着总是一身墨衣的流光,发如瀑,随意挽在脑后低处:“谁都有不愿让别人知晓之事。”
“你若愿意,也可一直留在九莽。”是云淡风轻日,是花开正盛时。
再后来,她与琏相四处奔波剿灭魔界之人,自己年少时爱上的人,她再难见一面。只是一遍又一遍去天界向长灯仙将打听,只知他一直未从大荒回来。有时她都想,是不是他忘了自己。二人之间自那六百年的情谊后,再不曾有联系。
她不知,他险些死在大荒,独身坠于青木渊,魂魄散去三成,记忆残存,九百年才醒来,却已忘了她。
可这九百年间,因种种事,种种错,天界已容不下九莽。
他回仙界后,便是仙界内乱,方生上仙、庠心上仙死于诛仙台。又过了百年,魔界之子琏相被藏匿九莽;仙劫之人现于九莽,而九莽之人不肯将其交出;月竺夫人被九莽之人诛杀,死于仙域,此之种种事,天界终于要镇压九莽。
“便是没有你,天界也容不下我们。”卿平长枪在手,脸覆魍魉面具,对着一旁的琏相淡笑道:“你身为魔尊,不顾魔界众长老反对,擅自带魔界之人与我九莽共抗天界,不怕连命都丢了?”
琏相手握玉笛,那是卿平早些年送给他的:“不怕。”
“好。”卿平朗声笑道:“这世间,我只认流光,从不识得什么魔尊。”
“想取我魍魉一族的性命,也要看看天界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一人独自斩杀三千天兵,长祺之子长荪已被她一枪贯穿在地。卿平身上早已破败血流如注,看着尽是怒容的长荪,手中枪微动,割下了他的头颅:“是你天界欺人在先。”魔界之人早已死伤大半,琏相一人抵抗着三名仙将。
是卿平太过大意,或是卿平太过思念眼前之人,被已九百年未见的人一剑挑出了心脏。跳出六界之人并非真的可不生不死,保命内丹在心脏处,若内丹离体,便是死路。
“常轩?”卿平握着插入自己心头的剑身,脸有惊叱之色,伸手时欲想上前。
他只是一个反手,就将眼前人的心脏挑出,不带一丝留情。卿平将自己的面具揭开,看着他:“你是常轩。”是她朝思暮想之人,是她年年在天界静坐几日等着回来之人。
“...”他只觉眼前女子有些熟悉,略微皱眉,但下一刻便已转身离去。只留卿平扶着长枪,欲要上前,却跪了下来,难开一言,看着眼前人慢慢离去。
为什么...
她本已不能活,是琏相发觉不对,浴血赶到她身侧。
“卿平!”
“流光...那是常轩,是常轩...”卿平咳血,癫狂笑着看着面前离去的男子,扶着插在地上的长枪:“他终是不认我了。”
“流光...今日九莽必死无疑,我没能护住小意...求你,将阿弘带回魔界,不要...不要让他死在天界手中...”卿平揪着面前人的衣领,淡笑道:“带他回魔界...”
“卿平,莫怕。”琏相眼有嗜血意,抚着卿平微合上的眼眉,对着身边酆申长老道:“将段干弘带回魔界。”
卿平因内丹离体,肉身已毁,本不能再存于世。是琏相毁了一身修为,将斑斓骨从体内生生取出,压住了卿平尚未散去的魂魄,以长鬼为容器,将魂魄强行封入身旁早已死去的婴孩体内。琏相也因修为被废,被天将一剑穿体,倒在卿平身旁。
三日过,九莽灭。浅素仙人救走婴孩,待三日后交给了前来的沈雁离。琏相被那日重又赶来的酆申长老所救,悄悄带回魔界。
“魔尊,你真的要去那方峒之渊?”酆申长老在密室中拦着琏相道。他将琏相悄悄带回魔界,是因琏相本就因帮衬九莽惹怒了众长老,此时修为尽废,只怕再也镇不住那些人。
“是。”琏相淡淡道:“卿平魂魄在那婴孩体内,可那婴孩身躯尚是仙劫之躯,日后终是躲不过天界诛杀。长鬼也在其体内,我须去守她安好。”
“...”
“酆申长老,待你渡化前,定要将段干弘扶持至魔尊之位。”
琏相将一直关在哀郢台的时生鬼仙同带进方峒之渊,每下一层,便受尽百种刑劫,终至方峒之渊最深处,在敛生之地毁尽每一寸皮容,重塑少年时,换尽每一寸血脉,剃掉魔罗之力,终将时生鬼仙的全部修为渡至自己身。那时起,世间再无琏相此人。
他在方峒之渊日日受劫,与噬人妖魔厮杀,直待酆申长老有一日将沈雁离引进了方峒之渊,将他带回了昧谷。
带回了卿平身边。
“你既无名无姓,便取字重华,可好?”
不负盛世不负你,换取流光寻君去。
青止是在琅馗险些要了自己性命那日,将前尘往事一一记起。记起自己曾名卿平,记起是重华舍去一身修为救下自己,又重回自己身边。
记得,常轩那一剑。
“是你杀了长荪?”长祺已再忍不得恨意,剑已举起:“好,好,好!”
“既然你还活着,我今日定会将你挫骨扬灰,为我荪儿偿命!!!”
“婼兰仙人,我说过,你不该再来这里。”青止站在青龙之上,看着常轩身边的婼兰,眼有温意,转而指尖微动,刚刚碎裂于半空静止的锁音竟内力如海啸般向四周震荡而去,仙界除上仙几人外,皆齐齐后退一步,诧异抬头。
“众人听令,今日就是断臂残躯,也不容得任何人踏入昧谷半步!”
“我赫连一族,与你们战死方休!”
“小子,你以为有你爷爷坐镇,老身便怕了不成?”孟婆率着地府白鬼万军挺立八部族面前,眼神笑意中带着狠厉:“我这孟婆,今日竟要在此先开杀戒了?”
“孟婆,白晋楚受人所托,今日只阻地府之人不渡此地,并非要与地府为敌。还恕在下不能从命。”白晋楚右手镇魂珏抛于半空,不过须臾间便将二地以半透明屏障生生隔开,直通天际:“若孟婆自认能破了我这镇魂珏,我自当让路。”
“镇魂珏是地府大忌之物,你我无人可碰,他怎会...”阎王恼怒间疑惑道。孟婆看着半空,心下了然,苍老眉眼间皆皱起:“是青止。”
“孟婆说的不错。”白晋楚将一只锦绣布袋运力至孟婆身前道:“此人想言之事,皆在这里,还请孟婆与阎王看过后,再做定夺。”
孟婆破开布袋,赶忙细细看起那只如两指长宽的字条,不过半响眉头却渐有冷意泛起,转身看着阎王:“兄长,当日余孽,已在此地等候我们多时了。”
“这是...”傅章坐在案几前,退去了将殿内层层包围的侍卫,看着面前一介不过豆蔻光景的女子半跪在地,手中托着一只青盒举至眉眼处。
“昧谷赫连将此物还于将军。”那女子未回答,只是低头举着青盒定定道。
“是青止姑娘?”傅章快步上前将青盒接过,笑问道:“为何不亲自来送。”打开盒子间,将里面红绒布包着的东西取出来,却是一串鼓铃状物,上有蟠龙纹刻,但每个小鼓铃之间又无线将其串联。
“赫连姑娘托在下将话与将军带到,此物唤作耳我,是上古神器之一,当日钟佴娘娘亲手交给昧谷,昧谷已无力再护得此物,是时候物归原主了。此物凡人不可妄用,但也请将军莫将其交于他人手中,以免引来天下纷争。仙界可能日后会有人来寻,到时将军定要将此物交出。”
“小佴...”傅章听闻手心却是一紧,将其紧攥于手,眼神恍然。
“物已带到,便告辞了。”女子起身未曾看他一眼,欲转身而走。
“等等。”傅章紧叫道:“还请将在下的谢意转告青止姑娘,若有闲暇,还请青止姑娘与那上仙来我这府中,我愿倾力相待。”
“...是。”女子顿了一下,终是离了这满是公文的大殿。
“这姑娘,怎么像是哭了。”傅章笑着摇头道,转而又看着手中耳我,眼有暖意:“昨日,我也梦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