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痕》乙七

26、第26章

　　一会儿，两个身着绿衣的婢女端来酒水和果盘。
　　大家这才盘膝而坐。
　　刚才离开的女人又折回来。一脸笑意，问他们还需要什么吗？她说这话时眼睛是看着左行使的。她大概也清楚了，这位是个明白人。
　　左行使侧目，看向阿良，和阿来，带着问询神色。
　　“听大哥您的，”阿来赶忙道。阿良也不过做做样子，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伙伴谁几斤几两，门清！
　　他也看出来了，这位大哥比较老道，阿良根本不成。
　　“要不要女孩子？我们这儿刚来了几个还未…”女人话还未说完，就被左行使打断了。
　　“麻烦您，请几位歌舞比较出色的，”左行使语气决断的说道。
　　“啊，…好，好，”女人连声道，面色微微露怯。刚才刹那，她看到了面前男子眼睛里流出来的某些令人生畏的东西。这人最好不要招惹。

　　行使只是他们在人界用的称呼，类似于人界大家世族里有点儿伸手的贴身随仆。
　　当然他们的真正身份和称为并非如此。
　　在灵山，有很多弟子通过修炼逐步升级，当达到一定级别便会成为仙人护卫。仙人护卫并不是像人界所理解的那样，只是一些大家世族，或有钱人家看家护院。仙人护卫，护卫的不仅是灵山更是要修行天下，护卫苍生。
　　灵山护卫是有分类和级别的，一般是根据其自身的修为属性，灵力强弱来划分。
　　首先，是以金，木，水，火，土分为五组，而后，再以自身技能和灵力强弱分为高，中，低三个级别，期间也有过度级别。
　　而在这五组之外，还有一组共计八人。分别是，离坎，乾坤，震巽，兑艮。他们比较特别，相比其他护卫他们的技能繁多，或善于隐匿，或善于追击，或善于搏杀。他们的存在不是秘密，但其行事却很隐秘。
　　他们被称为象卫。他们的寿命和其他仙人一样很长，但漫长的生命里却没有一个专属自己的名字。
　　只有类似于职位的身份。假若你消失了，很快就会有另一个人来代替你。
　　他们将身份所赋予的责任高于一切。
　　此行跟随南宫子羽的左右行使便是其中之离和坎。相比较而言，这两人在人界活动的日子比较多，对人界比较了解。

　　歌舞女艺陆陆续续走进来，或薄衫妙曼飞舞，或抚琴吹笛余音渺渺。其中一女子一身红纱，纤细高挑，像是随风飘进来的。清玉看到此女那一刻有刹那间失神。
　　在门一开一合之间，有几位客人身影稀疏而过。
　　其中一人身形伟岸，衣着考究，虽是侧目但相貌端宜，虽身处玩乐之地但仍旧姿态不俗。
　　此人左手环抱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个躬身的下人，脸上像是贴了一张讨好卑怯的标签。在经过清玉他们包间的门口时，恰巧一绿衫小婢从里面出来。此人不经意间朝里面扫了一眼，可就这一眼，似乎被什么东西刺到了眼睛，身体被冻结了，怀里的女人微微一个趔趄。
　　此人转身猛一下推开房门。瞪大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坐在正中的人，周家小少爷。
　　清玉，阿来他们被砰然的推门声惊到，抬眼。
　　一脸惊诧的看着门口的男子。男子大步走到清玉面前，手指着他，问，你是谁？叫什么？哪里人？
　　男子连连的追问，面色冷峻，急切，大家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清玉更是莫名其妙，愕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左行使默然旁观。
　　稍稍顿了一下，阿来十分戒备上前。一副‘你要干嘛！’的表情。
　　一直跟随在那男子身侧的下人此刻谦恭的上前，说，这位小公子面善，我家小侯爷想认识一下。
　　这下人似乎天生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可声音却是极为清越动人，让人无法婉拒。就在阿来还礼准备接受的时候，一边的珊儿扬手一杯酒直冲着这下人的脸泼了上去。

　　“哼，”珊儿冷冷一笑，满脸不屑。好个蛊雕小妖竟然用声音迷惑人。刚开始珊儿还未看出他的真身本相，但他用作灵力一发出声音变暴露了自己。

　　那下人躲闪不及，酒全撒在了脸上，眼角一道凶光稍纵即逝。当他侧目向珊儿这边看过来时，神色一滞，接着便是一脸惊恐，脸色越来越惨白，双腿禁不住发软。
　　而他身边的家主那伟岸的男子却是心无旁骛，眼睛盯着阿来一侧的清玉，满身心关注，再无其他。

　　在此间的其他人却是一惊又一诧。已经有比较看事的婢女偷偷溜出去，找人去了。
　　“这位公子都是这样子与人相识，相交的吗？”珊儿讥讽道。
　　那男子闻声侧目，面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
　　就在大家尴尬不已时，刚才离去的那女人的声音便从外边回廊远远传来了。
　　“哎，听说我们的小侯爷来了！这些个下作的丫头，竟然慢待了我们的财神…..”女人一面说走进来，一双美目带着七分笑意三分怒，先是扫了一下那几个低眉俯首杵在一边的女艺。
　　这位被称作小侯爷的男人大概是这里的常客。女人和他很熟，一来便十分亲昵的靠过去，三言两语一边拉，一边扯。临出门，小侯爷微微一笑，向清玉一行人微微欠身，说，对不起，在下唐突了，鲁莽了，扰了各位。
　　那下人脸上的酒还未擦干，唯唯诺诺，向这边看了一眼，这才在左行使暗示下跟着离开。

　　经此人一打岔，清玉，阿来，珊儿都没了刚才的兴致。
　　刚离开那女人很快又折回来。
　　一再赔不是，对不住了，刚才那位小侯爷是位常客，为人豪爽粗放，没什么恶意，大概是是看到您几位样貌不俗，想要结识一下，几位客观不要在意。
　　小侯爷说了，今儿几位尽情尽兴，所有花销算他赔不是了。
　　一面说，女人一面招手示意，让姑娘们继续舞起来。

　　珊儿冷脸仍旧很不屑。阿良倒像是占了便宜，喜上眉梢，可他做不了主。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刚才那位小侯爷是冲着清玉来的，‘他大概是被我们家小少爷样子闪花眼了，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来了！’。

　　左行使向珊儿点了一下头，什么也没说，然后起身离开。

　　左行使出来怜惜楼，便看到那个下人正静静站在路边候着。
　　左行使心道，这小妖倒也识时务。
　　这小妖是一只千年蛊雕，几年前一次受伤害，被那位小侯爷救下，于是从此便跟着他了。
　　“这小侯爷虽非善类但也不是那种妄为邪恶之徒，小的也从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蛊雕小妖辩解道。
　　“哼，”左行使只轻轻冷笑一声，眼里带着明显的审视。
　　那小妖普通一下跪在地上，头一直往下低着，快要钻进地里去了。
　　这小妖可不似之前遇到那小黑狐妖和花栗鼠妖那么简单，一眼便可看透。左行使沉思片刻，说，你最好还是离开吧。
　　那蛊雕妖身形微微一顿，接着便点头应诺。
　　只是当左行使离开之后，蛊雕慢慢扬起面孔，那眼里迸射出来目光和之前怯懦恭敬完全判若两人。

　　小侯爷离开后，并未直接回府，刚才家奴传话说一位朋友在悦鹤茶楼等他。
　　小侯爷走进去，便由小斯带他上二楼。
　　这时的客人不多。

　　南宫子羽和九世子两人此时正品着店家新出的糯米小糕点。恩，不错！发出赞许之意的是九世子。他性子虽是被家里宠的阴晴不定，但面对好吃好喝他还是很容易放放晴的。
　　南宫子羽只是淡淡一笑。
　　“你现在住哪儿？”九世子问道。
　　“那酒户家里，因为一些事脱不开，还要多呆些时日，”南宫子羽简单解释。
　　“哦，”九世子从怀里掏出一个木质小牌子，递过去。说，给你这个，出门在外用得上。
　　“天色有变，今晚有可能会下雨，”九世子道。
　　南宫子羽扭头透过窗户望了望一碧晴朗的天，点了点头。
　　这小木牌子看着也没什么稀奇，但却是九尾狐家族的信物，上面有一个白色狐尾的标志，是用特殊颜料和用了特别手法绘制上的，别说是一般人了就是仙家也难以复制。
　　拿着它可谓遍走天下吃喝拉撒全不愁。
　　南宫子羽倒也没客气，伸手接过，装进袖筒里。

　　此刻，一声朗朗的大笑从隔壁传来。正是与友相会的小侯爷。
　　“哈哈，查到了，这么快，…碧湖！确定吗？没听说过啊？远不远？”小侯爷连问道。
　　这一侧。
　　一听到‘碧湖’二字，南宫子羽神色微微一顿。
　　对面九世子察觉到他的异样，想来是和隔壁的话语有关，于是也禁不住放轻了手里动作，顿身倾听。

　　他们二人耳目神识自是灵敏非常，只是隔壁那位如此肆无忌惮的声音根本用不着，只怕整个楼都能知道，靖州小侯爷在此喝茶呢！

　　“是歌女烟翠儿说的，说那三个年轻人的口音听着是碧湖村人，碧湖村不大，百十来户人家，其中有一家酿酒很有名，姓周，听说家里有位小少爷，模样儿惊人，虽然很少出门，但但凡见过的都说很好看。想来应该是了。”
　　“….”小侯爷默默点了点头。
　　那人又继续说道。
　　“另外两个人说不准，像是北方官家人，但不确定，只是从他们谈话中了解到，此二人暂时住在周家。”
　　“好了，去给我盯紧一点儿，小心别丢了。”小侯爷威严道。
　　那人一再应诺然后离开。

　　小侯爷禁不住一脸神采。
　　对面友人，一副很不屑的表情，摇了摇头。
　　“你是没看到，我今天是捡到宝了！哈哈，嘿嘿，”一个劲傻笑。

　　这一边。
　　九世子默然指了指南宫子羽，示意，是说你们吗？
　　南宫子羽微笑点头。
　　“他大概是遇到珊儿他们了吧？”九世子问道。
　　“恩，差不多，”南宫子羽道。
　　九世子不再多问，起身走到门口，摆了摆手，又返回坐下。一会儿，茶馆店主便躬身走进来。
　　不错，这茶馆其实也是九世子家的，店主也只是名义管事而已。
　　“世子有何吩咐？”
　　“隔壁是何人？”九世子问道。
　　“回世子，是靖州的小侯爷，房拓。….”店主将那位小侯爷的身世背景连同为人脾性都一一详细解说。

　　据说，这小侯爷是北国国主的一个宠妃生的孩子，生性顽劣难以管束，好像是犯了事，被除了爵位放逐至此。
　　但毕竟是皇家人，所以，大家都尊称他小侯爷。虽说放逐，花销用度可没看出来，富裕的很。

　　听完，九世子示意让管事下去，可是管事面犹豫。
　　“还有什么事？”九世子问。
　　“这小侯爷有断袖之好。”这管事也是聪明人，知道这小侯爷除了好这口之外，别的也没什么惹人的。
　　“…”南宫子羽。
　　“好了，你下去吧。”九世子道。

　　“你需不需要去看一下，我们改天再聚。”九世子看着南宫子羽问道。
　　“应该没什么事，离象卫（左行使）和他们在一起呢，”南宫子羽道。
　　那两个孩子的伸手不错，只是阅历不足，经验欠缺些，但也不会那么容易对付的。
　　于是，南宫子羽又想到了关于那日山谷遇到的事，想着若九世子帮忙可以去看一下，也许会有收获。
　　“我这边一时脱不开身，若你有时间，可否去看一下，”南宫子羽询问道。
　　“可以，”九世子也觉得心奇，欣然同意了。
　　两人就这样约定好了。

　　怜惜楼上。

　　左行使（离象卫）已经回来了。
　　清玉他们正在饶有兴致的欣赏歌舞。阿来脸色已经好多了。似乎也渐渐沉浸其中。

　　珊儿则是在心里做着比较，相比灵山上的那些表演，这人界的女子似乎更妩媚，一双流水美目时时透射出媚人心魄笑意，只是过于俗了点儿。

　　清玉觉得新鲜，也在心里做着比较。他所看到的歌舞表演只不过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沿乡敲锣打鼓乐乐闹闹的杂耍讨饭的戏班子。戏班子里倒是也有正儿八经唱得好的，跳得好的，但总带点儿杂耍的意味，看着像闹着玩。
　　此间倒也可寻的一丝鸾歌凤舞的味道。至于那些女子眼睛里投射出来的意味。清玉就不不懂了。

　　一边坐着的阿良却是越来越厌感无趣了。本想着找来几个娇俏美艳的女孩子，像个大爷似得左拥右抱，或者还可以，…可是现在看来，什么都不是。忍不住斜眼看阿来和小少爷，心想这俩傻帽儿，白来了。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他的鄙夷，阿来突然转过脸，看着他。那目光怎么看都不算友善。
　　阿良一脸莫名，这小子咋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想着该早点儿回客栈，若晚了，张伯会担心的。

　　临走，清玉看了阿来一眼，想着是不是该付钱。
　　阿来稍稍停顿了一下，刚要从口袋里摸钱袋子。一边的阿良笑着快一步按住他拿钱的手，说，既然人家说了要请客，我们又何必…呵呵，你们说是吧。他转脸看向一侧珊儿和离象卫。
　　“哼，”珊儿只轻轻一笑。
　　离象卫（左行使）开口说，钱他早已付了。
　　“这怎么好！”清玉觉得不妥。
　　“有什么不好，在你府上叨扰多日，只行你们款待，不行我们请客？”珊儿娇笑道。
　　“不是，…”清玉本不是那种与人辩驳的孩子。
　　“啊，有来有往，好朋友，”阿良打岔道。
　　阿来看着他很不齿的摇头。
　　一行人悻悻然出了怜惜楼。
　　茶馆内，九世子已经先行离开。
　　南宫子羽稍稍沉了一会儿。等那位小侯爷离开，他透过窗子，远远看了一眼。
　　清玉一行人回来时，路径茶馆。
　　清玉想起了南宫大公子。
　　“不知南宫公子是否已经离开？”清玉问询道。
　　大家止步沉吟之时，恰好南宫子羽从里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