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第八章
吴泽飞约张樾丞出来的时候,何酊并没有发现。他可没有偷偷摸摸,只是何酊因为温夏的原因似乎连神经也变得迟钝起来。
张樾丞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何酊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去继续着手里切菜的动作。本来张樾丞都已经做好被质问的准备了,何酊却什么也没有说,这倒让张樾丞更加的不敢走了。
“那个,何酊。我想……我想出去一趟。”张樾丞嗫嚅着终于说出了口。
何酊还是刚才木讷的神情,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哦。”
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何酊,张樾丞从门口退到了厨房,稍微靠近了何酊一点点。
“你怎么了啊?”张樾丞还是放不下何酊,这样的何酊让他有点担忧,又怎么可以随意地走掉。
何酊低头不语,只是切菜的力度更加凶狠了些。
“何酊?”又是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遍。
不答。
“我晚饭不回来吃可以吗?”试探着继续追问。
好像人都是这样子的,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一个人的底线变了,你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要试探,想要知道他的底线现在会在哪里?
可是人的底线就像弹簧一样,越是难以触碰的底线,越是爆炸性的伤害。
张樾丞试着拉了拉何酊的袖口,何酊立马抬起手甩开,挥起菜刀猛地落下,稳稳地剁进了切菜板里。
“要滚了就都滚!不想回来了就都不要回来了!死在外边也没有人管你们!”指着门口,愤怒地冲着张樾丞说出这些话,就走出来厨房。
留下一张樾丞一个人还呆立在原地,动都没敢动。其实他是胆小的,甚至可以说是怯懦的。小时候因为性格的原因总是被别的小朋友欺负,是温夏和何酊的出现让他才可以平安而又健康的长大。虽然性格使然让他成为不了开朗活泼的人,但是也算是傻乐傻乐地长成了现在的样子。何酊和温夏平日里也是极其惯着他的,他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当下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一地。
本来摔门回了房间的何酊又折了回来。
“哭什么哭?你一个大男人家还好意思了?你不是要走吗?走啊,现在就走,不要回来了!”说着还伸手去拉张樾丞往门外走,目眦尽裂的样子,让张樾丞哭都不知道该怎么哭了,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走,走了才是真的完了。
何酊拽着张樾丞走了两步,一副气不过的样子,“你不是要走吗?还赖在这里干嘛?”
张樾丞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哭出来,只能憋着哭声含着泪拼命地摇头。
何酊见他这副样子,想到了那年杏树底下捡温夏给他摘的杏子被酸地眼角含泪的小人儿,更加暴躁了。“怎么你还不愿走了?你还真以为这么多年我是真心对你好的?呵,若不是因为温夏,我会待见你这样弱鸡的小子?”说着还发出来嗤笑声。
张樾丞听他这话,倒像是气头上说出了大实话,立马就止住了哭声,只有几滴未流完的泪还顺着脸颊往下淌。
定定的望着何酊,像是要看见他躲闪的神情,或者说出一些辩解的话来。
什么都没有。
何酊被张樾丞看的心虚了。毕竟这样说来也是他利用欺瞒了张樾丞这么多年。
提溜起张樾丞扔到门外,故意很大声地关上门。
是为了给张樾丞听,也是为了给自己听。
其实他是动摇了的,那么小的孩子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思,说是要照顾他这么多年来也是付出了真心的。他也从没有后悔过要对他好什么的,从小就开始的感情哪能是骗局呢?这么多年莫不是枉费的是自己了不成?
只是温夏走了,所以他便连同她的一切都不想要了。
似乎他也忘记了,他自己才是温夏留给他最大的施舍品,而温夏从来没有属于过他。
耷拉着四肢瘫倒在床上,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连同记忆也被消除了似的。
而张樾丞更本想不到如此之多,以为自己是何酊对温夏友谊的附属品。你看,他甚至连爱情那个层面都想不到。他也生不出其他的什么多余的情绪出来,只是觉得委屈难过,眼泪还是止不住了。
吴泽飞约定好的街边等了好久也没见张樾丞的人影,倒不是他等不及了,哪里有比等待爱人的到来更美好的事呢?他是怕张樾丞出什么事。
果不其然,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就听到了那人抽抽噎噎的哭声。
“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儿?你安全吗 ?”吴泽飞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张樾丞的回答似乎更重要。
“我……我。”他现在哭到根本说不出来完整的话,断断续续地说了两个字,又是低声压抑着的抽泣。
吴泽飞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还是压低了自己的情绪,尽量温和地问道:“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我……我在我家……我家门口……”
吴泽飞听他了这么些就已经发动了车,却还没有挂断电话,张樾丞虽然没有将手机放在耳边了,但是还是可以听见隐隐约约的哭泣声。
也不是说张樾丞娇弱什么的,只是这件事毕竟对他冲击太大,更何况他也可以说得上事不谙世事了。在家里有父母照看、宠溺,在外面又有温夏和何酊时时的陪伴和看管,再加上他那个反射弧,所以一直过得竟是像个孩子一般。现在突然告诉他,那个处处护他周全的人竟然都是虚情假意的。
吴泽飞车本就停的离张樾丞家近,超速行驶不过几分钟就到了。他见到张樾丞时,张樾丞正坐在楼道的楼梯上,靠在栏杆上哭得不能自以。
他从来没有见过张樾丞哭过,他见到更多的是张樾丞纯净呆傻的笑颜。若是他知道这人哭起来时他的心会烂的话,他是不会让那人掉眼泪的,但若是将他的心烂可以抵过那人哭泣的话,倒也不错。
吴泽飞坐到比张樾丞高一级的台阶上,将张樾丞从倚着的栏杆上搂了过来,让上身斜躺在他的腿上。往里面挪了挪,用温暖的腹部贴着张樾丞的后脑勺,向前伏下身去,双手缓缓地拂去那人脸上肆意流淌着的泪珠子。
终于见到了人,没让张樾丞一个人呆着,吴泽飞也就没有了刚才的急躁。
也许他真的是他的咒,可以是迷魂咒,可以是失心咒,可以是世间千万种的咒语,但只有这么一个才是他无解永恒的心结。
现在他是他的清心咒了。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他还是伏着身子,看着张樾丞微微肿起的眼睛,还有眼睫上沾染着的水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这让他的语气也不由得放缓放慢了下来,和(he)着张樾丞眼角张合的频率甚至是连同他呼吸时的气息来说话。
张樾丞趴在他的腿上慢慢地止住了哭泣,也觉得丢人了。在一个相识不久的人眼前竟然哭得如此惨烈,啧,他以后可怎么见人那?
察觉到了吴泽飞看他的目光,张樾丞不着痕迹地将脸埋在了吴泽飞的腿上。
这可苦了吴泽飞了,刚才张樾丞的眼泪多半都渗过了那层薄薄的布料,只是湿了一点也不算什么,只是张樾丞现在这样的转了一下头,气息全部打在了吴泽飞潮湿的腿上。湿热又暧昧的感觉透过肌肤传过来,顿时就让吴泽飞红了脸,当然还有那个除了大脑以外可以用来思考的部位。而那人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软趴趴的头发顺贴的垂下来,在其间冒出了一只因哭泣而变红的耳朵尖,而另一只也不安分地蹭着吴泽飞的腹部。
吴泽飞看着张樾丞不禁苦笑:你啊你,有的都是些折磨我的招式。
“樾丞?我们出去说吧,坐在这里影响到别人走路了。”轻扶着张樾丞的肩膀,是安慰的姿势。
张樾丞终于从吴泽飞的腿上起来了,脸上还被压出了几道印子,头发乱糟糟的、微微嘟着嘴,却还是吴泽飞心动的样子。
“嗯,我们走吧。”刚哭过嗓子都是哑的鼻子也是塞的,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像个被哄好的小孩子。
吴泽飞很自然的牵过他的手,他都没有发觉,一直是愣愣的。虽然“王梓祁”的出现冲淡了他的难过,但是他到底还是不能明白何酊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泽飞将他送上副驾驶的座位,一抬头看见何酊正在窗口看着他们,吴泽飞也就直直地迎了上去。最终不过是以吴泽飞回以浅笑而收场,只是在这场对视当中何酊自然认为他那笑是嘲讽轻蔑的。
发动车,在何酊的注目中,不疾不徐地驶出小区。何酊关上窗子,愤愤地想:“你看什么?人家一个个的都有了人,你还担心什么?他们才没有在意你呢?傻逼!”
就这样的想着,却还是觉得像是脱力了一样。只得一人呆坐着。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子的。我们不知所措,我们无法作为,我们说着违心的话,赶走身边的人。其实不为别的,只是想让人知道自己的难过,可是我们不知道的是,我们无法传达自己的难过,所以我们只是让别人也难过了,像自己一样的难过。
而最终我们失去所有,我们一无所有。
别人的难过也让我们成倍的难过。
我们,成为了最难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