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迷雾隔踪 ...
-
黎明未至,两个黑影穿行在寂静的寨子中,五更天时分忽明忽暗的光线停于其中一张脸颊之上,纤薄的棱角逆光一闪,楚月从屋事檐后伸头窥探,几个四仰八躺的汉子或靠或躺在不远处架台。
雷曲山虽然是一个绿林云集的土匪窝,然而它的地势不可谓不绝佳,易守难攻的高原,加上不知道从何年代开始修筑的攻防军事,让此处形同一座堡垒,各朝的苏州官府逐渐意识到这一隐患时,曽出兵围剿多次,无奈都恰逢乱世,兵荒马乱的冲击下,一方守路买财的野匪官府也无暇搭理。于是这座土匪窝反而存活了几代人,到了西凉这一代占山为王,傍势壮大,加上因不以官宦世家和大城池为目标,在其独特的绿林生意之下,机灵避过了重重危机,故而从来亦没有官兵插手这块硬石头。
楚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燕棠拧着剑眉跟在身后沉思,少年的五官透着一股早熟的凝重,她心里无语:”不就是不能相信自己居然睡过去了吗?至于感伤这么久吗?”。原来燕棠因为自己昨日疲惫睡了过去,认为自己险些误了大事,故而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我怎么会睡过去呢!”,依旧在身后喃喃自语的某人,似乎对此事耿耿于怀。
天将破晓,而两个少年的胆子显然异于常人,穿梭于亡命之徒寨子中居然亦可吵吵闹闹,不待一会两人便窜进一间似议事堂的屋子,正中央一张铺盖着貂狐皮裘的大椅,两侧摆着数只椅蹬。玄衣少年依旧小心翼翼,却止不住另一边砰砰嗒嗒的响声,他瞪着鬼鬼祟祟的灰袍少年,终于发作!
啪嗒打落她去摸貂裘的手,楚月瑟瑟缩了回来,哼一声转头去看别处,“小气鬼”,不再理会他。
燕棠似乎对一无所获的观察颇为不满,自语道:“公主她们究竟是否还在这寨子中,若是昨晚被关在一起便方便多了,这群贼寇!”说来也是奇怪,昨夜被降服的小厮把燕棠两人送上山来,山匪既然接手了两个少年,就说明他们应是还不知此行人物中有北梁倒霉公主,却不知为何要把她和燕棠与众人分开关押......
忽然玄衣一手拍在中央木桌上,吓得楚月心肝一跳,虽然她胆子也够大,但是这位兄弟能否别在别人家土匪窝里耍少爷脾气,就算气的想拍桌,能否垫块豆腐啥的再继续,这可是关乎性命大事呢.....
于是她忙好声好气的道:“燕少爷,燕少爷..,别拍了,小的知道公主在哪,你要找你就先去吧”,燕棠也是因寻了几处都没有发现蛛丝马迹而气恼,听着楚月一说,反问:“你知道?”,于是楚月把昨晚躲在木桩后偷听到的起夜兄弟的谈话重复告诉燕棠,燕棠仔细回忆黎明时分,好似她有一阵确实鬼鬼祟祟跟在几个土匪后面。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燕少爷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怒视的瞪着他。
“这不重要啊”,她摆手劝道:“当务之急还是公主殿下的安危最重要!”。
燕棠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发现灰袍少年今天异常的好说话,好像一个晚上就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此乖巧的样子让他有种错觉,更多的是心里麻麻的,于是他细细又看了几眼
月,盯得楚月发悚,才道:“那你和我一起去!”
“鬼才想和你一起去呢,楚月心里腹诽,她当然是打算一会再去捡潇丫头,“那啥...我还不能去,这里局势如此危险,小爷必须留下来望风啊”。
“这里不需要你望风。”
“不可不可,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我们还是不能如此轻敌”她依旧狡辩.....
“最危险的就是你!我看你是想顺手牵羊吧!”燕棠上前便要揪她。
碰! 一声巨响!
打断在黎明中静打静闹的两个少年,燕棠还未反应过来,身前刚才和自己打闹的灰袍少年一溜烟窜了出去,迅速的他只感到脸侧一阵清风拂过。
楚月立即奔出屋子,然而迟则生变.........
“二当家死了!”
“大当家!”,只是一瞬间的寂静之后,惨烈的尖叫声立即席卷而来,妇孺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声,男人们惊恐骂咧,锄头刀剑的各种利器纷纷被从屋子里取出;楚月心里猛然一跳,一种恐慌的直觉席卷而来,把刚才她和燕棠的嬉闹劲全部盖过,这个寨子只是在一瞬之间就乱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官兵!是官兵来了啊!”
“三当家呢.....出来救命啊!”,燕棠仰视望去,在这座寨子的最高处,一向是放哨的架台上方,高悬着两个人头,斑斑血迹似滴珠而下,他因恐惧步伐生生颤退了几步,那两个头颅刚才两人路过的时候还未有,应当就是在他和楚月一间一间屋子窜移的时候被割下的,手法之狠辣,连燕棠也感觉毛骨悚然,喉间更是堵塞恶腥....他抵住门辕,视线去寻找楚月,灰袍少年甚至比他离尸首更近,仰头望着血肉模糊的头颅,背影孤瘦而笔直。
那还是适才与自己争吵的少年吗?
“都别慌,去把人质全部提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声音沉稳,气势巍巍,竟令混乱的众人逐渐安静下来。
燕棠没有如楚月一般冲出去,他依旧掩藏在刚才的一间屋子中,与楚月相比他无论是从衣着或是相貌上都太明显,扶在门辕上的手无声用力,他目光复杂的望着灰袍少年渐渐走向前去.......
楚月靠近了人群一些,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她不担心会有人注意到他,只有接近一些才能听清这个寨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男人似乎是山贼里的三当家,她再靠近一些便发现,这个三当家似乎异常平静,在这场混乱之中智慧自若,不似一个不通文墨的土匪之流。
三当家命令众山贼将人质中的女流一一去带出来,扬言只要她们还在就不会有官兵攻进来;听得楚月和燕棠内心一震,怀疑他们是不是知晓了什么,燕棠攥紧了拳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消息定然是在昨天一夜之中被泄露出去了。
秋尚析和白衣的计策几乎是万无一失的,应该不会走漏风声,楚月手心轻颤,那昨夜的两个山匪明明说他们已经失去黑衣人联络数日,难道是那群黑衣人重新回来了......她忽然就想起了蒋潇儿的稚嫩小脸,“难道又要再一次......”
“走!”楚月正在挣扎,手被燕棠牵起,忽然被其拉着暗中跑起来。燕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告诉我在哪里?”,他是在问北梁公主在哪?或许两人确实喜欢打打闹闹,但是在危机情况面前,楚月表现的敏锐和燕棠身上的正义都是两人平时未在对方面前展现的,果真乱世成就少年天骄!
山脚下,秋尚析远远凝望山腰,那处的吵杂声已经连她都能听见了。虽担忧的看着山上,少女眸中却坚毅如斯,若是白衣没有将魏守尉带回来,她便仍然不会轻举妄动,一切只有靠在山上的两个少年了!
她心里依旧有个疑虑,为何白衣如此笃定那个少年能助燕棠寻到公主,本来计划中应是由她与燕棠行动,却因为灰袍少年突然出现,秋尚析望着隐有刀剑利器喧嚣的山丘,风声猎猎中喃喃自语:“计划之外的人么.......”
“在那里!”楚月指着远方喊,那便是昨夜听到的另一个地点,关押大多数被拐孩童的地方,寻到人容易,但是带出人却不容易,那雷曲寨的大门有两重,驻寨之坚固,想溜出已是不易,而且她和燕棠都没有见过公主,北梁公主是否能信任她们还未否可知,加上若是带上一个蒋潇儿,这件事情,无疑难度会更高.....楚月愈离窑洞近,愈是想的头烦欲裂,“怎么就这么麻烦呢...”
燕棠看着一掌一掌拍打脑袋的楚月,她似乎是在想办法,玄衣少年在楚月身旁不动声色的观察,发现灰袍少年似乎很熟悉这寨子的布局,一路奔走竟避开了寨子中的大多数人..........
“明明刚才还死活不愿意和他一起来寻人....”
两人停在了窑洞面前,楚月上气不接下气喘息道:“那群土匪大叔立马就会赶过来了,呼呼....接下来...怎么办?”,燕棠收回疑虑,略略平息说:“先找到人”,说罢踏步向窑洞。
看来那群土匪是当真不知道北梁公主存在,不然也不会把人关在如此偏僻的角落,楚月拂过斑驳的石壁,发现一手的灰黑,“原来此处的石头都是黑的”,她有些同情那个倒霉公主了。窑洞确实荒凉的不成样子,天已破晓,此处却还是阴森森的,燕棠一路不言不语的往前走,她也紧随跟上,昨夜未燃尽的廊火微弱的照亮窑洞,人影摇摇糊糊。
燕棠忽然停下,凝重道:“无路了....”,楚月闻言立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垫脚取下头上悬的烛火,照亮前方:数十双眼睛在黑暗中蛰伏!
“鬼呀!”她吓得险些把烛火扔开,不过她和燕棠这回倒是看清了眼睛的主人,几十个孩子抱团瑟缩在角落,居然还有不少妇人,每个人具都恐惧的盯着他们两个不速之客。
“潇丫头,你可真倒霉”,她开始同情蒋潇儿了,摆弄了几下铁栅,燕棠攥紧上方的硕大铁锁,“喝!”咬牙一拨,那气势楚月不得不夸赞,瞧得她自个手都疼,果然燕少爷细皮嫩肉的手掌一会就摩挲通红,火燎燎的疼啊....
里面的孩子似乎也意识到他们是来救人的,满目期待的望着燕棠,玄衣少年似乎还不死心,嘴唇抿紧,一副和铁锁犟上神色。
嘶....咚...,又拉又扯又砸的锁头,依旧纹丝不动,楚月敲得那双手糟蹋的简直不成样子,不明白燕棠在犟什么,终于无法直视他的自残,不耐推开道:“闪一处去,等你拔开锁头,黄花都凉了,看小爷的!”,楚月卷起衣袖,朝内喊道:“哪位大嫂子,劳驾借我根钗子,给小爷撬开这破锁”,燕棠鄙屑这种行为:“鸡鸣狗盗”,“闭嘴闭嘴,是妙手空空!”。
某个妇人戒备扔了一枚铁钗出栅柱,楚月忙探手去捡,时间已经不多了,似乎喧哗声就在不远处,在场人都伸长脖子等着她.......
“我钻,我钻,呀这....啊啊”,焦急的怪声一声接着一声,楚月满头急汗,“大爷的,死锁你怎地就是不开呢!”,燕棠的脸色越来越臭,一把拎起她后襟,径直把人拖过来,“野小子....你是不是根本弄不开这玩意.....”
“别胡说,明明才撬开过孙员外菜园子小门的啊....这这玩意...”,她不死心又想溜回去钻锁眼。
“本少爷再也不会相信你了!”,“那你亦不是扳不开破玩意!”
“楚月姐姐,你们在做什么?”,冥冥之中的缘分总是不期而遇,就如同下落的雨滴终将会润入泥壤,秋日的枯叶飘零碰撞无声,一切似乎必然会发生的事情都会忽然发生。
在他们猝不及防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