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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隔雾迷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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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有无数的偶然,有的人欣悦偶然,予其为缘之所至,命中注定;有的人憎恨偶然,若是没有命运偶然的捉弄,乱世便会少了许多不测风云,一生多舛,此刻在马车中掐劲的两个少年都没有意识到万千人海相遇的偶然,而是深深的怨愤!
“我怎么就遇上了你呢!”
“倒霉!晦气!”异口同声的争吵声此起彼伏,在马车外驾车的小厮苦不堪言,只求里面的两个少年待会装昏的时刻能用心些,“公子啊,你怎么会用这两个小祖宗啊”!
这小厮便是之前在小道上截获的其中之一的人贩子,因为各种作恶事迹乃至家族三代都被白衣公子彻查而出,反其道而用之被指使来做内应,不过是奉白衣的命令送这两个少年进土匪窝,也不需要做过多余危险的事,本想着将功补过,却不料这祖宗还没等上山就窝里反起来,噼里啪啦的吵闹声不绝于耳。
“这能成事才见鬼了呢!”
燕棠揪着灰袍少年的耳朵:“数一二三,一齐放,不放是小人!”,楚月也同时咬着他的耳朵,姿势狼狈的趴在少年右背上,含糊哼道:“一、二三”,话音一落,二人连忙飞快窜回自己一边,亦防备盯着对方,楚月悔不该当初啊,要不是自己提了那个策略,何至于和这个失心疯一道受苦!
她甩了甩酸疼的胳膊,心道:“总算知道了冰坨子的可怕之处”,当时她出于反对那粗蛮的打打杀杀,提出了可以他们佯装被拐卖的少年少女,从而轻而易举潜进土匪窝,但是没有间人和山匪接应也是徒劳,能做出拐卖和亲公主,拒不放人勾当的山匪定然不会容易接触。便是这时,白衣少年忽然轻飘飘的出声,领出若干个被驯服的手下,哪个不是身家背景被彻查个清清楚楚,连妻子老母几口家住何方,连那存不义之财的的银庄都逃不过白衣的眼线,她不禁感叹“古话说得真不错,越是闷葫芦脾性的人动起心思来就越是可怕。”
平生还没想过会在土匪窝度过一个夜晚,和燕棠打打闹闹了一番,她舒畅的敞开手脚大口呼气,一副闷坏的模样;她确实是闷坏了,几天一人呆在马车里,连个扯闲话的人都没遇上,无论过去过的多贫苦,都不曾孤零零的一个人,街头巷角一捞一把的小伙伴们,如今都不知道哪去了;燕棠发现少年垂落着头,吵闹过后她安安静静的瘫坐在对面,溢入车间的月光照在那纤绸的睫毛上,他心弦一跳,似乎看到的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们每回见面都有种冥冥的默契,似乎在他身边就染不出似白衣和秋姐身边的拘谨与沉重。
他咚咚敲了两下窗沿木柩,漫不经心道:“还有空发呆,不如和本少爷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她还在回忆当初卢源乞讨时的小伙伴,顺口“啊”一声敷衍,“能有什么想的,你切莫问小爷什么计划啊,就你和秋大姐的那种计划,打死小爷也不干!”她戒备的望着他,生怕他故计重提。
“不可理喻!本少爷只是想不通....既然你不是为了莫姑娘,为何还想继续牵扯进这件麻烦事,你可知道,这可不仅仅是拐卖孩童的事件,其中个股势力交错,说不定....”燕棠眉目凝重:“说不定还会遇上你们在西岭险些遭遇的黑衣人!”
这小子怎么好心起来了,她打哈哈道:“也不是小爷愿意来的嘛,君子一言千金一诺,既然已经答应潇丫头不丢下她,小爷也不该毁诺,那也忒小人了....”,少年狡黠的嬉笑,卖弄的是熟悉的痞子气,在马车内层层黑暗中,那种笑容意外的明亮。
“何况你不也是啥世子么,既然你们都能舍却富贵做大事,小爷怎么也得舍命陪君子!”
他愣了愣,不自觉避过这个不经意的笑容,月辉一闪而过,再度黑乎乎的一片的马车内让刚才的惊鸿一瞥逐渐风淡,燕棠哼了一声:“英雄逐鹿,如今的世道哪分的上谁尊熟卑,连白衣那样的身份亦能舍生取义,你们出生布衣为何不可独步天下,野小子日后你也勿须和我讲身份之别,这次能否找到北梁公主,全在我们二人的较量,无论结果如何,你这个朋友本少爷就交下了!”
她不知道哪又点燃了这少爷的热血,看不清那双琥珀瞳是如何璀璨,她避目闪避,嘟囔道:“送了两个男人上去,土匪老子收不收都未否可知,豪言壮语也忒早了点”
“你说什么”
楚月点头如蒜应和:“是是是,那守夜就交给你了,到了叫小爷就行,哈...困死我了”,她靠着侧壁,一面说话一边困倦滑下.....“野小子!你敢睡!你给本少爷醒着.......”,燕棠好不容易放下梁子,这少年却毫不感动的倒头就睡,憋的他心肝疼,正想揪醒这个没礼数的,近前一看才发现楚月已经累得入梦,瘦弱单薄的五官半掩半就于臂弯间,像个乖巧的孩童。
“累成这样还要跟着来....真是.....”,他脱下玄色外袍,轻轻披在少年身上。
刚才番话确实是发自燕棠肺腑,乱世纷争不断,朝代更替无常,西凉从理国手中夺取中土半壁河山,建国才数十年就兵患四起,而它的前一代理国也不足百年就再度易主,不得不说一代代铁血河山终究没出现过长久的主人,他虽出生西凉现任世家,却并不认同绝对的尊卑,一切世家在缥缈江山面前都是短暂如昙花一现,自身的贤能才干才是角逐争锋的利器。
他知道自己和楚月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之前的一点不快都随着误会逐渐解开,但他就是莫可名妙的认为他和灰袍少年之间就是需要这样的一种气氛,大打出手也好,恶语相向也罢,他们两人同白衣,秋尚析都不一样,而究竟哪里不一样此刻的他也不清楚...
燕棠于黑暗中攥紧拳头,无声道:“但是谁又能知道呢...永远没有人能看到....”
楚月对此浑然不知,她醒过来的时刻他们二人就已经到了土匪窝,她那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入睡的习性,果然是许多人都羡慕不来的,比如小英雄燕棠就顶着一脸疲倦之色,聚精会神的聆听对面牢房的声响。
她还不太明白,为何秋尚析不自己上阵,而是把坏事能力和自己无差一二的燕棠派来,好歹是个世子,难道白衣等人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吗?,见燕棠还在贼眉鼠眼偷看,楚月哀叹口气也学着将耳朵贴上墙,细细聆听:
“这已经是第六批送上来的少年少女了,那位大人究竟何时才来消息啊!”
“军师啊,这这...大哥都不晓得事,问我有屁用啊,那东家也是我找京城贵人才搭线上的大鱼,哎!明明前几日飞鸽来信还热情的要紧,不知道为何忽然就了无音序了”,粗犷的男声暴躁不已。
谈话之人声音似在思虑,半响跺脚骂道:“糊涂东西,为了你这发财大计,兄弟们为了搜罗人都劫了数十户马车,从威域一路坑拐买卖的孩子数都数不过来,这下倒好,惹到了官差,买主线又断了,要的人是男是女都没问清楚,你说你混样,是想害死大伙吗!”,粗犷男子鼓囊了几声,不敢出声.....
她和燕棠对视一眼,默契的点点头,看来秋尚析等人担心的情况似乎还没有发生,她通过对谈了解到黑衣人似乎没有现身的迹象,也不禁松了口气。
待两个路过牢房的土匪走远,楚月啪一声拍死手上的蚊子,这土匪窝驻在山丘上虽然得天独厚,但是这蚊子真是够受的,晃悠观察半响,她发现此处牢房居然只关了他们两个人,这得到拿去找潇丫头他们啊;头顶的碎石屑被夜风摩挲,发出微细的声响,她见这三更天漆黑无边,不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吗?说不定还能从土匪窝里顺手牵羊些宝贝,楚月暗想“这也算得上是为民除害了吧,从土匪窝里拿的东西也算不得偷,不要白不要!”,摩拳擦掌的楚月正想行动,忽然发现那边几乎自言自语了一路的少年听完两个土匪的对话之后,好像并未如何移动,正坐在原地低头思考....
“燕少爷,他们连公主在这里的事都不知道呢,现在分外安全,咱还不赶紧溜进去找人?”,她看燕棠一下子斗志全无的模样,以为是他和自己一般见没啥危险也松懈下来了,蹲下来近看才发现,玄衣少年静静的侧垂着头颅,神情怡淡的酣然入睡,想必是在思考的时候睡过去的,她忽然想起昨日在月光下身手矫健的少年。
“难道你小子一天一夜没入睡吗?”,她轻轻点了一下燕棠的额头,试图唤醒他,“醒醒,做大事呢!别睡了别睡了”
玄衣少年剑眉颤颤一动,两目间沟壑轻皱,未曾转醒;她见唤不醒,也懒得再废功夫,目光冷淡撇撇嘴,打算也寻了个角落窝着,忽而听见轻微的呢喃:“母亲.....”,正是燕棠梦中呢喃,若是此刻燕棠醒着,或许就会发现隔着漫漫夜色,一路与其同行的灰袍少年此刻面带漫不经心的轻笑,似自嘲似讥讽,迥然于平日。
她叹了口气,放下寻宝的念头,脱下自己的外袍,走向少年,然后径直躺下.....,清亮的瞳孔收纳少年整个英俊脸庞,虽然棱角尚还青涩,但那腾飞的剑眉总让她有种发自内心的妒忌.....这是一个和她一般能在土匪窝睡着的少年,燕棠能睡着是因为真正的疲倦和无畏,而她能睡着只是为了不愿意深想许多事情....,从知道燕棠是世子开始涌现的许多记忆.....
她顽皮摩挲着少年剑眉,低声神秘道:“燕世子...我已经认出你了,你却还没认出我.....”,世事迁移,转眼间连当初那个在朱柱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男孩都成长的如此夺目,只有她变得如此不堪,这般狼狈.....,“果然是个讨厌鬼!”她复又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