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人间第一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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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季织前一日经过小花园，还是觉得太过空旷，思索着小野菊旁那一畦土划出来种上栀子花。
次日一早，季织便令采桑摘取栀子花留下的果实，放入甑中微蒸或沸水微煮，再取出后晒干，待来年种下。
粗粗用过午饭，禀过崔氏，季织便带着采桑去街上了。
主仆二人先去了华锦坊。
华锦坊是金陵城一个不大不小的锦坊。坊主姓潘，中等身材，天庭饱满，五官略平，倒也显得宽厚老实，混无生意人精明的面相，这却为他拉来不少顾客。
华锦坊虽不大，坊里倒也是“五脏俱全”。潘坊主雇了画匠、织匠、机匠、木匠、染匠等，有时也会收一些外来的意匠图。比如季织，也在此卖过好几次画稿了。
这次季织带来了前几个月绘的新花样。童子攀花、百蝶穿花、初夏荷露等，都是时兴的花样。季织的笔触清新灵逸，画作很是受到潘坊主的青睐。
问了潘坊主一些关于花样销量的问题，怀里揣着卖画得来的二两银子，季织很是满意地离开了 。
采桑不懂自家娘子为何要卖画 “补贴家用”。家里虽说不算多么富裕，却也不缺衣少食。就是每个月，夫人还会给娘子一两银子作为月例，让娘子平日添点嚼头。老爷偶尔也会给娘子带回些新鲜玩意儿。郎君就不用说了，每次去书肆都会为娘子买些颜料熟宣并一些杂书，这可是最对娘子的喜好了。
娘子平日很少会到外面买零嘴，想吃什么自己在小厨房也能做，且花样比酒楼里还要多咧。在她看来，能偶尔吃到娘子亲手做的糕点，已是她每个月除了月例银子之外最大的期许了。总之，怎么看娘子都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啊。
采桑这样想着就问出来了。
季织笑道：“虽是不缺这点子钱使，可这钱用着也的确舒坦啊！”
见采桑还是一脸懵懂样，方补充道：“我平日里本就要作画的，三日不练就手生。这些花样放着也是放着，不若卖给锦坊全了它的用处。且我不做此事又怎会知市井百姓的嗜好走向呢？每每走在街上，只要看见有一人穿着我所画的图案，我便欢喜！”
采桑侧头看着自家娘子，只觉她眉眼弯弯，眼波潋滟，说话时认真的样子，连阳光也不及她耀眼，纵天地也失色吧！
采桑失神了片刻，就见季织仿佛看见了什么新鲜物事，快步向前走去。采桑连忙跟上。
原来二人已走到了食神居门口。只见里头铁梨木饭桌旁均坐满了食客，楼上雅间临街的窗户倒是半掩半开着，楼下的人难以窥知窗内景象。食神居门前置了个半人高的红漆木柜，十人许站在柜前自成一排，却都是为了买“神仙肉”。
这“神仙肉”是食神居的一大招牌，也是“食神”蔡大勺的得意之作。曾有一日，蔡大勺醉酒后不小心说出了“神仙肉”的制作方法。闻者沾沾自喜，欲待翌日一展拳脚，将“食神居”取而代之，却不料味道并不如蔡大勺所烹的纯正。
事后，蔡大勺向天下人公开了这一独家秘方，并说了一句话：“汁是世味醇厚，肉是人情肥瘦”。
那人听了不堪其辱，灰头土脸地离开了金陵。
此后，食神居的生意不止未受影响，反而一日好似一日了。
如今大家都知道了“神仙肉”的方子：猪蹄，白水煮烂，去汤，好酒一斤，清酱酒杯半，陈皮一钱，红枣四五个，爆烂。起锅时，用葱、椒、酒泼入，去陈皮、红枣。却无人能做出原汁原味的卤汁。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季织带着油纸包好的“神仙肉”和采桑心满意足地回了季宅。
却说季宅“汗牛轩”书房内，季绫正招待着一位同窗好友。
这位好友姓陆名冕，乃承恩侯与高阳长公主之独子。行走宫闱之内，颇得圣宠。
此二人身份悬殊，却是如何相识？
原来陆冕不似其父喜好武装，自幼爱好读书。同窗中不论位高身卑，但心思纯良、认真做学问者，陆冕都很愿意与之相交。
季绫自从去年中了解元之后，便破格入了文枢阁读书。
文枢阁坐落在在孔夫子庙旁、秦淮河畔，只有出身世家或者有真才实学者方可入阁读书。
文枢阁乃天下举子梦寐以求的读书圣地，常有当世大儒在阁中讲学，称一句“天下文枢”也不过分。大儒卢植便是出自文枢阁，如今文枢阁的士子皆以听取卢老教诲为荣。
季绫入了文枢阁后，陆冕与之一见如故。不似有的世家子弟轻视其出身不高从而自矜不与之交，陆冕看重其品格欣赏其才华，不时与季绫讨论学问。一来二去，二人倒是熟识起来。当然阁中另有一些世家子弟与季绫相处得也算和谐，这是后话。
陆冕到季宅寻季绫，原是为告知大儒卢植打算在文枢阁招二三名关门子弟之事，让其好生准备。
季绫长揖一礼，谢过陆冕，忙命平安沏了茶来。
二人临窗对弈，只见季绫轻轻地取下棋盒套子，可见颇为爱惜这棋套。上面绣着嫩绿清新的细竹，还有一个不知名的走兽，只有单调的黑白色，眼睛耳朵都是黑的，却显得憨态可掬。
陆冕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兽？却是从未见过。”
季绫莞尔一笑，答道：“这是我阿妹绣的，听她说这是蜀地卧龙特有的奇兽，名曰‘猫熊’。听说，此兽虽有黑熊爪牙之利，却似奶猫般软萌可爱，不以肉食，偏爱嫩竹。真真是禽兽界一大……奇葩！”
陆冕闻之，惊诧之余，不由赞叹道：“令妹真是博闻！”
不料季绫并未谦辞，反而赞同道：“说实话，比起我阿妹，我读书的天赋是远不如的。”面上没有羞愧，反而十分引以为豪。
陆冕见了，不免对季织心生好奇，也对季绫更加赞赏了。
二人说话间，平安捧了黑漆托盘进来，将茶先后放在陆冕、季绫右手旁，又悄声退下。
只见绘青花缠枝莲纹杯中却是茉莉花茶！
汤色黄绿明亮，陆冕啜了一口，只觉滋味醇厚鲜爽，使人旷心怡神，良久仍觉齿颊留香。
时大魏甚少有人饮花茶。故陆冕乍见觉得十分新鲜。赞道：“非我狂妄，冕喝过的好茶不知几何，亦赏过无数名花倾国，却是第一次喝到花茶！尤其这茉莉花茶，既保留了茶之味，又不减茉莉之色与香，真是……”陆冕似在思索，接着道：“担得起‘窨得茉莉无上味，堪为人间第一香’！”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人间第一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