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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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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漪在宿舍的柜子里翻来翻去。上周准备充饭卡的一百块被她随手压在梳子下,竟然一时找不着了。“这几天总是变身失魂鱼”拾漪喃喃道。她烦躁地关上柜子,迅速淋雨冲洗掉晨跑后的汗,用拖把拖过她踮在门口视线所及的九块砖,便锁门离开了。
“拾漪,禽肆禾迟到!”
拾漪条件反射般把硬皮书塞回抽屉,摸处出勤册来:“哪里?”
“三分钟,三分钟而已——”禽肆禾急了,一边跨进教室忙不迭地申冤,一头卷发乱糟糟的。他的口音不太准,情急之下的三分钟听起来像三分针。
任劳任怨的劳动委员人缘不错阿,随时随地有人关注他的动态坐标。拾漪看着对应学号本周一栏已出现的三个叉,抬抬头左右扫视,“哪里,哪里,没有人迟到。”
“身为卫生委员,行不公之事——”对呀,不然班长为什么是天枰座?不过拾漪已经重新埋没在书里了。同桌街睦予最近运势有异,短短两个星期内流了四次鼻血,看来这次音乐笔试不能完全靠他。
地理老师站在教室门外等了一会儿,待里面的喧哗声渐弱下来才闲闲迈近讲坛,问了一句,“上节课讲到哪里了?”坐第一排的筌柚横楞了楞,“南北交界线。”“好。”地理老师笑眯眯亮出一排白刷刷的牙齿,拈起一支粉笔开始板书。
同桌街睦予把头夹藏在课桌上的地理书页间,咸香的调味粉扬洒在空气里,不同余光拾漪也知道他在啃装饰饼干。还好奶茶和芝士蛋糕狂热期已经过去了,之前那高糖气息每每让拾漪有腹泻的感觉。
坐在拾漪身后的谖畦须笑得打跌,笔也不转了:“唉,你以为老师不会发现吗?还有没有吃的?分我一点!”她不由分说伸手去戳街睦予的肩。
街睦予顿了顿,拿出一块巧克力反手递过去。
拾漪一吃完饭就顶着烈日往宿舍冲,绿化芒树下,扣分栏处并没有D311的字样。拾漪松了口气,却有些疑惑,她早上走得急,似乎有一个大箱子还放在地板上。
爬三层楼梯似乎比平时艰难。拾漪在门前跳了两三下,够着了窗台边的钥匙,咔嗒一声,放眼望去——地板光洁无水汽,箱子全堆在柜子上。
箱子自己跑回去了?这是拾漪的第一反应。学校靠山,潮湿多虫,拾漪忽然觉得走廊的阳光只能象征性地烘暖毛绒公仔,却无法照进来。
“怎么不进去?”宿舍长舍桨端着水杯过来了。“舍桨,我早上走的时候明明有一只箱子摆在地上的,可现在居然在衣柜上。”
“咦?是有点奇怪。”床上叠放,阳台晾晒的毛巾衣物原封不动,除了那只箱子。拾漪跟其他几位室友说了,大家也不知缘故。午休时间将近,新室友衔芽踩着铃声回来了,“拾漪,帮帮忙。”
“所以呢,这次又是一时兴起?”星期六上午的中级素描课上,铅笔打在画纸的沙沙声中,举抒杂压低了声音问。隔了两个座位有个女生在大嚼面包,教室里不算太安静。
“我只是帮衔芽画了班服而已,不是难事。”拾漪避重就轻。
“真亏了你,数学小测也不肯抱佛脚的人竟然牺牲两天午睡……” 举抒杂一边碎碎念,一边拿着漆黑如泥的橡皮在高光处擦。
“画的不好,留着有什么用。话说我总觉得大家不太理睬这个插班生,周围的人都暗示我去结识她……”
“没想到你不扎那丑辫子,内心单白依旧……偷拍的照片到手没?”
“不算偷拍,我基本上是拿着手机在我们班财务委员身后咔嚓咔嚓囧——” “干什么呢!唉?唉?”素描老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给了两人一人一个暴栗。
随后举抒杂同学继续对拾漪同学的摄影水平进行了一番批判,拾漪惦记着回家给绿萝换水,一下课就收拾好东西,忍着不去看车站旁小贩的马蹄糕离开了。结果到了理发店才发觉新买的宣纸不知踪影。剪完头发,拾漪走到家楼下士多买了两大瓶纯净水提回家。自从拾漪住校,妈妈一个人在家用不着饮水机,只是偶尔烧水喝。
周一早上回校,班里补作业收作业一堆乱,随后广播响起,各班排队排队集合参加升旗仪式。这次负责国旗下讲话的是政治老师。他跟平日一样穿短袖和西裤,拿着稿子在寒风中登上讲台。
“今天,风和日丽……”
“政治老师还是这么猛,冬天短袖照穿不误……”身旁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我看着他都觉得冷。”
拾漪没想着听这些没营养的话,但还是走神了。街睦予跟她的学号是连着的,所以很多集体活动都会连到一块。出操排队,口语考试,各科上课,余光一瞄便是他的背影或侧影。阳光暖暖的,映照在尼龙校服上如杏色的蜜糖一样驱走阴冷,扬起一股淡淡甜香,令拾漪想起街睦予笔袋里的润唇膏。
那时街睦予带了一个手挽的袋子她不觉得出奇,反倒是润唇膏令她压抑。谖畦须,或者说班里的人正好相反,对润唇膏不以为然:“很正常啊。”拾漪觉得,她一时接受不了的,别人反而理所当然,反之同理。
“我认为这文章只是文藻华丽,并没有什么出采。”术覆且悉看完了拾漪的随笔评价道。
“是啊,太空太泛……”拾漪盯着纸上“极尽语言之能事”的评语讪讪地笑。她的文字没有街睦予那般灵气,只是白描。加上她那时刚看完一本矫情文学,文风就一边倒了。
一丝风从窗口飘进来,术覆且悉紧了紧校服。拾漪注意到她脖子上的新围巾,是浅紫褐色米色混色的粗线,水光柔滑。“这是你织的?”
“嗯,我和我妈妈一起织的。”
“细毛线应该比较暖和吧?”术覆且悉的头发细卷泛棕,配起来应该不错。
“哦……我对太细毛的东西会过敏。”术覆且悉在围巾上摸了摸,笑了笑:“所以你上次送我的鱼公仔现在还在袋子里。”
拾漪噎了一下,“没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她有卫生委员的职权便利,本身又对数字敏感,基本上全班的生日都能倒背如流。因为家里毛公仔实在太多,拾漪就把相中已久的绿毛鱼给了术覆且悉。
连同随笔摘抄一起发下来的还有街睦予被罚抄的句子。他把三支黑色水笔绑在一起,轻拢慢捻竟然抄了一满页。拾漪看着“行距过短”的批复,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差点憋到内伤。
拾漪抱着生物老师的电脑放到讲台,街睦予自觉地过来连接投影仪。禽肆禾突然趁机几个过来赏玩街睦予的PSP。大概是众人心虚闪的太快,街睦予的抽屉书多,街睦予刚走到课桌前只听“砰”一堆东西就滑了出来,PSP机首当其冲。街睦予火起,一边弯腰捡起狠狠骂了几句,“*狗,你们这群*狗……”拾漪继续扮僵虫目不斜视,谖畦须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