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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男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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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孩叫做齐飒。
将行李箱扔在玄关,易境双臂一张,倒在地板上。
从国外摄影回来,他快要累倒了。
这次摄影的内容不难,让他劳累的是摄影地点--“非洲的伊甸园”坦桑尼亚中北部的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口。
那里有极其美丽的景观,易境此次的工作就是用相机记录它们。
不过,过程虽然劳累,结果却是令他开颜的。
在地板上躺了几分钟,易境爬起来,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找水喝。
诺大的冰箱只放了几瓶矿泉水。
易境拿出矿泉水,拧开瓶盖猛灌几口,吁出一口气,视线落在冰箱上,发起呆来。
易闻在的时候,冰箱里总是有许多东西,蔬菜、水果、零食、肉、调料……堆得满满的。
易境每每让他不要买这么多,他却说这样比较安心。
安心什么?易闻笑了一笑,不回答。
所以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成堆的食物可以让易闻安心。
现在,易闻离开这个家已经一年了。
在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易闻和方晴的同居事件、易闻成为业界关注的新兴设计师、方晴事业更上一层楼、方晴和易境相遇、易境受国外地理杂志邀请作专属摄影师,还有,认识齐飒 。
易境认识齐飒的地点是咖啡馆。在经历又一次的抗拒和痛苦,易境到咖啡馆放松情绪。
这个地方,虽然是他和萧云漾约会和分手的地方,让他尝到甜蜜和痛苦的地方,在精神层面上,很奇妙的让他可以放松自己。
最好的,是在他去的时候总是没有几个人。
宽阔空荡的环境里,声音几不可闻,只有阳光走动的痕迹,寂寞悲伤的人在这里,静静沉淀自己的痛楚,呼吸轻和的空气,不一定要再次展露微笑,却可以揉缓心中的僵硬。
那是绝对自由和自我的空间。任何人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易境就是在那样的地方认识齐飒的。
他推开藤蔓盘绕的玻璃门,考虑着要坐在哪个位置,在宁和的空气中与一道目光相遇了。
目光里没有任何内容,却让他微微出神。
为什么会抓住那样一道目光不放呢?
易境一定会茫然地摇头。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一切都可以让他不必再痛苦和害怕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那一道目光和易闻离开他的时候回头看的那一眼,何其相似。
只是,当时的他不知道,当时的他没有记起,当时的他怔怔然不动。
那一道目光的主人对着出神的他微微笑了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易境回过神,也笑了一笑,走过去,在那个人的对面坐下。
那个人,在后来告诉他:“我叫齐飒。”
当时,齐飒只是一个二十岁的男孩。
职业是模特。
齐飒对于易境是怎样的存在?
易境曾经问过齐飒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可以安慰另一个人,是为什么呢?”
齐飒认真地想了一想后,认真地说:“我想他们不是同类就是异类。”
齐飒就是他的同类。
“易境?”和齐飒说着话的易境突然走神,让齐飒很吃惊。
“啊?”易境一颤,看着眼前的男孩,有些歉意:“对不起。你已经受到米兰秋冬服装发布会的邀请了?”
“昨天的事。”齐飒眼睛里透出微微的笑意。
“厉害。”易境翘起大拇指。
“你的功劳呀。”齐飒由衷感谢:“易境,真的谢谢你。”
“如果你自己不行,再多人的帮助也是浪费。”易境认为齐飒的成功纯属实力。
齐飒从十六岁开始,进入模特业。由于学业的限制,不能成为职业模特。
待他二十岁提前修完本科毕业,职业模特的大门却对他关闭了。
其中是有什么原因,齐飒闭口不谈,十分忌讳。
恰巧,他认识了易境。
易境,这位名摄影师,没有为他推开职业模特的大门,但是给了他一条缝隙和大门后的几缕阳光。
很小、很稀薄,可是足够齐飒借此展示自己,并且让别人为他打开大门。而大门之后的阳光大道,不是宽阔和灿烂这样简单,它由国内直接通向国际。
“不过,你似乎不是很为我高兴呀?”齐飒说他刚才走神。
易境淡淡笑了一笑,没有继续着个话题,说:“你帮我一个忙吧。”
“说吧。”齐飒想也不想,答应了。
易境伸手从脖子上解下一串银链子,放到桌子上,说:“你帮我把它交给一个人。”
齐飒拿起银链,看见下面还吊着一片长命锁,篆着‘岁岁平安’四个字。
齐飒怔住了。
他认识易境有八个月,他们在对方身上感觉到可以互相安慰的同类气息。在易境和易闻分离彼此的时候,他在他的身边,缓和他的痛苦。他对他说起自己的孪生,告诉他自己对另一个人的爱情。他认为作为同类,他们很接近,好像易闻和方晴。
直到他将这片长命锁递到他的面前,他才知道,他们真的很接近。
易境看着长命锁,表情很复杂。他说:“云漾前天打电话告诉我,她的孩子满月了。我想,应该送满月礼物了。”
“但是这片锁…不是你和易闻自小带到大的吗?”齐飒觉得心里紧紧的,很难受。
“……”易境笑了一笑,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我曾经对云漾说,这片长命锁是要留给我的孩子的。”
齐飒的心好似窒息了数秒钟。他深深呼吸,蹙眉看着手中的长命锁许久,然后伸直左手,将手腕上戴的一只银镯子褪下来,举到易境面前,说:“那么你也帮我将这只银镯子带给一个人好不好?”
“你的宝贝……”易境惊讶地看着他。
这只银镯子,易境在他手腕上看到过。齐飒很宝贝它,宝贝到别人多看一眼他就要生气。为什么要将它送给别人?难道……
在易境脑子里猜测原因的时候,齐飒轻轻用手指摩挲着镯子,好似在爱抚情人一样。他说:“我妈妈生下我不久,和我爸爸和平离婚了。我爸爸得到抚养权,因为我妈妈不要我。”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都是齐飒在承受易境的痛苦。今天齐飒突然说起身世,易境安静地看着他,专注倾听。
齐飒的声音里面有淡淡的温馨和思念:“我爸爸是一个商人,在商场也是个名人,财经杂志曾经专访过他,也上了富豪排行榜。
不过这些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只记得他对我很好。
因为小时候身体弱,总是生病,他特意为我到寺庙里求了一只银镯子。到现在我还不明白,我爸爸那么理性的一个人,竟然有相信鬼神的时候。不过,我的身体的确慢慢好起来。
我爸爸在感情上一直处于空白状态,他本人也是洁身自好,没有因为拥有金钱就过着酒醉金迷的生活。
我们一直两个人生活。他很忙,但是没有让我一个人在家吃过一餐饭。他有钱,却也没有让我无缘无故浪费过一分钱。
他抚养我长大,给我他能够给予的一切对我有益的物质,教导我他知道的一切对我有益的人生道理。
他在我的记忆里一直一直是一位很好的爸爸。
但是,我爱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只是我爸爸,他是我很爱很爱的人。
我很高兴自己可以这样爱他,从我妈妈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有人像我一样爱他。
我想,我可以和我爸爸生活一生。我们两个人,互相爱着,不用担心彼此背叛和伤害,因为我们是那么亲近。
十三岁起我就一直这样认为,这样希望,憧憬我们未来生活的甜蜜,耐心忍受想要长大的焦急。
但是,我不知道,有许多感情不是互相的,它们总是孤独地仰望蓝天,等待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的幸福。
我爸爸很爱我,我是他宝贝的孩子。
只是爱人,他已经有了。
他告诉我的时候,是十八岁的冬天,我正式成为一个大人的晚上。
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也没有听他说过一句话。
一年前有一个人告诉我他的爱人在哪里,我至今也没有去见他。”
齐飒说到这里,停下来,将镯子放到易境的手掌里,说:“易境,我为你去送满月的礼物,你也为我去送无奈的问候,好吗?”
易境静静看着他,看了几分钟,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