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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水镜相隔梦难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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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之好一线牵,水镜相隔梦难圆。孤影自怜形容陌,比翼双飞有晴天。
比翼雌鸟单脚立于那水波荡漾的清澈湖面之上,红橼连冠,顶上是一只盘曲的白羽,通身除了单翼和尾翼的那抹浅浅雨青之意,便是洁白如雪了。它的单足之上,圈着一湛蓝脚环,与羽翼之处的颜色相互辉映。
“鸟!大鸟!哇~~”
墨言一个窜身,从那一口小船里跃了出来,轻巧的落在了那宛如平地的水面之上,光着脚直奔向那立在枯萎的双生树旁的比翼雌鸟。
“咕~~~~~”
雌鸟啼鸣,绵长悦耳,兼之湖面由双生树为中心荡漾开的水波纹,一圈、又一圈,使得这青翠的湖面风景显得更是梦幻而诗意。
一修看着那在水面上自如行走的墨言,纠结之下还是试探性的伸脚轻踩在了那水面之上,竟如履平地。他松了一口气,踩了下去,另一只脚也随了出来,缓缓走到了那雌鸟身前,有些惊奇。
“独翼单足,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比翼之鸟……可为何只有一只呢?”
雌鸟又发出了一声哀鸣,墨言歪着脑袋。
“岸?叶?”
“什么岸叶?”
一修摸不着头脑,只见那眉眼精致的墨言少年脸上挂上了丝嫌弃之意,又用那不甚利落的言语嘲讽道。
“岸边、叶子,和尚、笨!”
双手扶在腰侧背带上的一修嘴角颤了颤,看着那已经利落的小跑至船边时刻准备跳进那尾小船的墨言,心下有些无奈,只得安慰自己。
阿弥陀佛,那只是个脑袋不甚灵光的少年罢了。
这么想着,他似乎又觉得那墨言少年的不是那么顽劣的让人烦扰了,甚至心里有些好奇那少年的聪慧和奇异。
他小步走了过去,抬脚跨进了船内,拾起一旁摆着的竹竿船桨,插进了那清澈的湖水之中,撑了下去。墨言双手捧着下巴坐在船头,毛茸茸的尾巴轻轻甩着。
“你竟能听懂它的话?”
墨言闻言收起了来回游移的视线,落在了正撑着船桨划向岸边的一修身上,一身青色僧衣朴素的很。他不由悠哉悠哉地甩了甩尾巴,一个翻身跪趴在了船头,扶着船壁,双目极力眺望岸边的山色。
“和尚、快、快点。”
一修站在船尾,双手支着船桨,视线也随之投向了前方湖岸。小和尚面观如玉,明明是个少年人的模样,却有着股祥和仁慈的意味来。
船靠了岸,竹竿制的船桨插在了船侧的淤泥里,斜倚着船壁,在浅水间左摇右摆。
墨言一个纵身,跳上了岸,往前小跑了几步转过身子,兴奋的朝身后正下着船的一修小和尚用力招了招手,嘴里叫喊。
“和尚、快点!”
“慢点、慢点,别跑那么快。”
一修拽紧了的背带,往前疾步了几步,只瞧得这山间小道旁小土丘迭起,蕨类丛生,碎石错杂。风啸山林之时,虫鸟叽啾。
往前小跑了几步,才终于又跟上了墨言的脚步,一修用袖口擦了擦额间渗出的细汗,又轻轻靠了靠下颌和项间。
前行的小道到了尽头,分成两段向左右伸延开去,哗哗的水声绵延不绝。放眼看去,果然是一处由山间清泉倾泻而下的瀑布,皎皎如琏,由上而下的坠落于山脚之处,顺着右侧桥下的流水进了来时的湖泊。
此情此景,一修不由驻足了这瀑布之前,心下有些感慨,却听得墨言叫道。
“走、和尚、走!”
墨言急了,绕着一修转了两圈,垫着脚尖一溜烟儿往左侧的小道跑了过去。
“慢点、慢点。”
一修无奈的追了上去,笨重的书箱在身后颠啊颠啊,几乎快将其中竖着的画卷颠了出来。好在,墨言没跑多远便停了下来,围绕着一处小土包打转儿。
见此,一修也慢下了脚步,缓了口气,却惊异的发现自己行走着的小道上莫名映出了一对夫妇行走着的身影,夫唱妇随,不急不缓,相映之下袅袅如画。
在与一修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修扶着书箱退到了一旁的路边,给夫妇二人留出了个可以并行而过的空间。可没走出几步,那两身影竟又如烟雾一般,袅袅散去了。
一修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心中默念了声阿弥陀佛,心里也知晓大概又是遇上这画中人了。
再往前去,墨言蹲在那土包旁,不知在打量些什么。一修也凑上了前去,细细打量,却并不知其中何故。
“不知这里埋着何物。”他心想。
前方的林子笼罩在无尽的云雾之中,望之不见其中形容,谨慎之下只能又随着墨言少年依着原路折了回去。路过那瀑布,又听见了哗哗的流水之声,于是向右一直走着,竟又惊奇的发现这被山石挡住的山侧,竟又有着一处规模更大的山瀑。
瀑布由山间悬空落下,两旁挂着绿蔓,下面立着一道山石自然风化而成的石桥,桥下川流的河水连接着瀑布下的小泊与那片更大点山水湖泊。河流两岸生长着的芦苇风中摇曳生姿,白鸟翩跹。
一修走的慢了些,便听见那墨言的脚步声似又远了些,只能又小跑了几步,跟了上去,眼前赫然显现出了一间简陋的农舍。
这农舍是间茅草屋,暗红色的大门也已经变得腐朽破败。廊下挂着一只大红灯笼,另一只孤单单的落在了屋前的空地上。屋侧种着一树红梅,枝丫上挂满了红色的缎带,树底下安然放着一张小木桌,桌上摆着一壶清酒、两只小碗。
先前便到了的墨言靠近那落在地上的大红灯笼,弯腰将其捡了起来,抱在怀里,一蹦一跳的到了缓缓而来的一修身前,献宝一样的将怀里抱着的灯笼递了出去。
“灯笼、灯笼。”
伸手接过了墨言少年递来的灯笼,温和的笑了笑,一修一手提着那红灯笼,一手似想要抚墨言的头,却又缩了回去,放在了身侧的背带上,眼睛看向那门檐。
“我们将这灯笼挂回去吧。”
“好、挂、灯笼。”
墨言高兴的跳了起来,拉着一修迅速往前跑了几步,靠近了那门檐。一修扶着灯笼,小心翼翼的将它挂了上去。
然刚挂完,一修去敲那木门,这农舍竟兀自门开了。飘飘悠悠的飞出了一条长长的红绫,在屋前的空地上打了个璇儿,却是显化出了先前林间小道山见过的那对夫妇的身形。
他们身穿大红喜服,相对而立,男子扶着新婚的妻子,掀开了那变成了红盖头的红绫,露出了女子娇羞笑着的温婉面容。只那么一瞬间,人影双双消逝,红盖头又重新化作了那段红绫落在了地上。
一修走了过去,将地上落着的红绫捡了起来。
“本是美好回忆,贮藏在这红绫之中。”
一修看着那手中的红绫,又侧身望了一眼那怒放着的红梅,条条红色的缎带在风中飘荡。
“哎,你看那边,满树的红绫。”
“哇~~”
墨言看了过去,仿佛初见到一般惊叹了一声。
“我们试试把这条红绫挂在那树上吧。”
两人纷纷走了过去,将那红绫挂在了那树的枝丫上,仔细的打了个结。果然,那对夫妇的身形重新出现在了他二人身前。
丈夫扶着自己的妻子,而那妻子却是咳个不停,身形憔悴不堪。夫妇二人相伴着将那带来的红绫挂在了枝头,低头虔诚的祈愿。紧接着,那影像又消逝不见了,树上掉了块系着红绫的木板下来。
一修默然不语,走上前去将那落在地上的木板捡了起来,盛放在了自己那往日里显得有些笨重的书箱里。
顺着来时的小道走去,跨过石桥,越过瀑布,俨然望见那丈夫一身白色素服,行走在小道上,手里撒着白色的纸钱。走着走着,消逝不见了。
一修背着行囊,只觉得往日里并不碍事的书箱此时却有些沉重,一步一步的,朝着先前那片起有小土包的林子走去。墨言跟在他的身后,一时间却是改了平日里的活泼爱闹,走的有些轻手轻脚,不再轻言妄动。
到了那土包前,墨言随即躲在了一修的身后,缩成了一团,嘴里念着怕。
一修放下行囊,将里头斜放着的木板拿了出来,上头系着的红绫在林中冷风拂过时,飘摇晃动。
“刚才得到的木板,竟是这里的……”
墨言将木板接了过去,树在了那土包前,仔细埋好土。土刚拢好,男子披散着头发、悲痛至极的握着一壶酒坐在那坟前,一壶又一壶的灌了下去,左右摇摆,却还是仔细将妻子的坟墓收拾整齐,归好泥土。
男子垂泪消逝不见,冷风拂过,地上落了一片翠绿的树叶,光线闪过,竟有一滴泛着晶莹光亮的泪水落在那叶上。
“叶本无情,人却有情。我们把这片叶子收下吧。”
一修接过了墨言递来的叶子,小心的放在了自己的书箱里,看向墨言。
“我们回湖边吧。”
墨言应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的沿着小道往来时的湖边去了。他们跳上了船,已然看见男子抱着膝盖坐在船头,头也埋在了膝盖之间。
一修手里撑着船桨,心里默叹。
“他心里,大概还是在流泪吧。”
这一叶扁舟缓缓的移至湖心,待到了枯萎的双生树旁,船停了下来,披头散发的男子跳下了船,消失在了双生树前,空留一船、二人、一雌鸟。
“没了?”
墨言茫然道。
“他……消失在这书中了?”
一修也疑惑不已,抬脚跨下了船,靠近了那双生树。他看看这枯萎的树,转念想到了自己行囊中那片沾着眼泪的绿叶,随即将其轻手掏了出来。
“这枚染泪的绿叶,寄托了主人的哀思。”
“也许,能跟此树产生共鸣?”
他将绿叶小心翼翼的捧着,最后贴着放在了那两树合抱的枝丫之处。奇异地是,这枯萎的双生树仿佛得了神明的祝福一般,竟扭转乾坤、枯木回春!刹那间,嫩芽丛生,又以肉眼可见的功夫迅速长成了枝繁叶茂的模样。
“精诚所至,枯木回春。”
一修惊叹了一声,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阿弥陀佛。”
他看了看树旁那有些雀跃的雌鸟,单足不时蹦起,单翼也轻摆着。只见那水中的比翼鸟,也是相同的动作,起落间水波漾起,一圈又是一圈。
倒影中的那只比翼鸟,脚上赫然圈着一枚明黄色的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