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千山)梦醒时分的失落》山青油菜花

2、千里山峦终成空

　　妙语尽在不言中，千里山峦骤成空。
　　五蕴笔，佛七宝石为杆，玲珑剔透；灵兽白泽之尾豪为笔豪，谷怀天下万物。
　　山腰画亭之中，妙山先生一袭白色长衫，头顶鹤冠，笔走游龙间行云流水，于这云雾缭绕的山腰小亭间作画，更兼有一派魏晋风流之意。
　　山石嶙峋，枫叶凋零，这山间小路上遇见的石碑俱成了残垣，不见亘古，其中之意，一修只觉得自己见识短薄的厉害，实在是难以诉说出其间之意。
　　一修小和尚背着略显笨重的行囊，从山腰的小亭处发起，沿着山石台阶正向上攀爬着。妙山先生在亭子里等着自己的讯息，是否救活这山顶上的枫树，便是他对自己的考验了吧。
　　可是，自己只会画画，却并不精通医术啊。
　　一修望着周边的山石枫树，心里忐忑不安。
　　虽说他对妙山先生极为尊崇信任，但妙山先生此举依然让他不解其意。若不是一贯秉性让他习惯于世事谋定而后动，或者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心思，他甚至会觉得先生这是为了不让他跟随他学习而来刁难他。
　　“和尚、快点。”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刚刚被妙山先生取名为莫言的兽耳少年，心里不由想起了那个妙山山下捉弄他的妖怪少女。一样是兽耳尾巴，一样是相貌出挑的很，唯一的区别大概便是，这莫言少年似乎有些，嗯，说话不太利落。
　　一修思绪转了转，只觉得的世间这诸多话语言论真是千万般的难以形容，实在是为难了他这个鲜少与人沟通的小和尚。
　　妙山先生让他与莫言作伴，去救那山顶山濒死的红枫树，他心里有些拒绝。不是他对这少年有什么偏见，只是他对妖的接受度一时间没那么高罢了。
　　即便在山下那少女提前给他心理建设作了些铺垫，让他对妖不是那么惊恐，但依然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内心对于与妖类同行的抗拒。
　　“诶，毕竟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和尚啊。”
　　一修心里叹道，一双浅眉耷拉着，有些无精打采。可一想到这是妙山先生对自己的考验，他就在心里努力给自己加油打气，让自己提起些精神来。
　　行囊空空，里头连原先的那幅画了千百遍的画也不在了。好在那妙山先生便在山腰处等他们归去，倒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墨言少年一蹦一跳的顺着台阶向上攀岩，不时捡起地上样式好看的枫叶递与一修看，突然，一修瞧见了那明明扫的很是光洁的台阶上突兀的摆放着一片颜色极为鲜艳的红枫叶。
　　“嗯？枯叶还这么鲜活？”
　　一修扶着下颌沉思，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果然，墨言少年蹦蹦跳跳的跳上了台阶，弯腰将那很是突兀的红枫叶捡了起来，乖巧的递了过来。
　　“给、给你。”
　　墨言少年说话还是有些不利落，却是机灵可爱的紧，尤其在到了山顶，一修在他的提示下用捡到的红枫叶重新将那濒死的枫树救了活，就更显得这少年的可贵了。
　　云蒸霞蔚，山顶的红枫重新焕发了生机，这是一幅多么神奇的画面。一修下意识的想要捏着挂在项间的佛珠，却摸了个空。
　　他平淡且满怀敬意的双手合十，对着那在云雾之中摇摆不定的红枫树鞠了一躬，这才将肩上的大书箱的背带正了正，看向那墨言少年。
　　“阿弥陀佛，我们回去吧。”
　　“好咧。”
　　清秀精致的兽耳少年从枫叶堆里一跃而起，欢呼了一声，率先蹦蹦跳跳的跑了下去。
　　墨言，莫言，墨、言。
　　一修若有所的看着跑在身前的活泼少年，温声叫唤了一句。
　　“慢点、慢点。”
　　少年跑得极快，他不由也跟着小跑起来。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睛看向那越来越近的山亭，那袭颀长的白色身影依旧在认真的描摹着那幅画卷上身形。
　　一笔一划、一描一摩，极为认真。
　　一修心里好奇，却没有像墨言一般凑上前去看妙山先生在画些什么。只看那轮廓，一修心里便有了些想法。
　　大概，是哪一个女子吧。
　　这么想着，一修又频繁的想到了那个笑靥如花的妖怪少女，晃了晃脑袋，心里默念了声阿弥陀佛，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妙山先生所作的画上，却不去细看。
　　直到那妙山先生停了笔，沉吟道：“你们来看一看我这画吧。”
　　一修这才强忍着激动不已的情绪放声道：
　　“荣幸之至！”
　　这才兴奋的与那早就凑上去观看的墨言少年一同观赏起那画来，谁曾想，他刚一凑近那画，便瞧见那画化作了一片空白，并随之由内而外散发出耀眼的白光，将他们皆笼罩了进去。
　　白茫茫的一片之中，一修只隐隐瞧见那站在亭边山的妙山先生紧紧地握住了那断成了两截的五蕴笔，一半笔杆带佛珠，一半笔杆带白泽笔毫。他竟无端想起妙山先生先前所说的那番话：
　　“断了，还是能用啊……”
　　是以，这山川菏泽、人物红枫，尽皆是画卷之中的景象么？
　　那到底何以为真？何以为虚？妙山是否真的为妙山，一修又是否真的为一修呢？
　　妙山、墨言、一修。
　　五蕴笔、千里江山图。
　　白光消退之时，已现身于一间装点极为风雅的楼阁之中，屏风雅竹，司音绕耳，茶茗烟袅。屋内挂满了画卷，这屏风上亦是画卷，就连踏出了这厅室的门廊，这入眼的山水世界亦是不见尾的画卷。
　　亦是山水、亦是画卷，在这其中，或许人物才是其间的点缀罢了。
　　一修温和的笑了笑，他站在屋前的空地眺望远方，山水皆隐没在了其中。墨言少年站在他的身侧，一样呆呆的眺望远方。
　　在他们的身侧，妙山先生停了古筝之声，极具风雅盘坐在桌前，选着画印的材料和其他的物件。遥遥相对着这屋子的是一方水上凉亭，亭台弯弯曲曲的伸向湖心，那靠近湖心的位置坐着一手抱琵琶的紫衣襦裙女子，手指翩跹拨动间，乐声铮铮。
　　那身形轮廓，像极了妙山先生此前的画中人。
　　“阿弥陀佛。”
　　一修心里再次默念了一声佛号，心想：这便不是小僧该想、该说的了。
　　一修先前偷空去了庭院一趟，等妙山先生稍微空闲下来了些，才提着大略收整了下的空荡荡的行囊，随着妙山先生进了那装点极为淡雅别致的楼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