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如是。》wellnight

2、第 2 章

　　1章．

　　坐在马车前往的云中的路上，他骑着马跟在我的身边。
　　望着他黯然的眼神，我忽然明白，原来他受伤的并不是左肩而是整整一颗心。
　　尘土飞扬，天色灰暗。
　　路上他一次一次地殷勤问我，是不是需要休息，有时候，他也上马车来与我闲聊一会，只是，每一次触到门帘，他总是一怔，若有思的模样。
　　然后，这唤做子扬的少年便漠然道歉，“对不起。”
　　我并不知道理由。
　　他也不曾提起，这辆马车，是叶子安随他进洛阳的时候坐的。

　　我随了我父亲，以及一干兄弟姐妹来到云中。
　　很惊讶的，所谓叛逆通敌的罪过原来真的只是他同皇帝说说就可以解决。父亲来看我的时候笑着说，那是因为我夫君曾救过皇帝的命，只是为什么他会看上我，为什么他要拯救我们一家，父亲并没有提及。
　　告别的时候，父亲的背影很是萧索，我忽然觉得，也许，他爱我一同其他兄妹，只是爱被分得太薄，所以我无法感觉。

　　云中的天气阴霾。
　　我并不喜欢没有太阳的天空。只是每逢下了雨的日子，陈子扬，我的夫君便会从军营回来，陪在我的身边，虽然每一次他的左肩都疼得可怕。
　　日子久了，我渐渐喜欢上这里。
　　是啊，若是在洛阳，怕是一年都难得见他几次呢。
　　只是陈子扬与洛阳的男子们，与我的兄长们并不相同。许是长年混迹行伍的缘故，有一次他也曾装做莫不在意地问我。
　　“洛阳比云中要好么？”那时候，下着细微的雨，他的头上落满汗珠，满面苍白，我轻轻替他擦拭，却不知道他的心意。
　　“对你的身子来说，没有雨的地方要好些。”
　　“可是，我喜欢这里。”
　　他固执的模样，分明并不想知道我的回答。我有一丝黯然的伤心，来云中三个月了，关于面前这个男子的心意，我始终不曾明白。
　　少时丧亲，为了云中侯收养，从军多年。
　　其实他的经历用一句话就可以讲清楚，他简单的爱好，也是聪明如我一眼便可以知晓的，只是，那藏在坦率之后，藏在他的张扬之后的他，并不能为我所明白。
　　“红，你也喜欢洛阳么？”
　　“夫君在哪里，我便爱哪里。”
　　我自信自己的话足以打动他，他黯然叹息，却又强装笑颜，怔怔看我。那时，我以为，他渐渐爱上了我，却不知道，那是因为他想起了自己与那个人。

　　爱一个人，他在哪里，便去哪里。
　　那一天，他接到洛阳来的急报。
　　那一天，云中暴雨，他疼得死去活来。
　　那一天，我终于明白，他爱的是谁。

　　叶子安，我妒忌这个人。
　　他从床上挣扎着起来样子，他微笑着拍在我的肩膀上说，若再不归还，便让我改嫁，他翻身上马时撕心的嚎叫，他驰骋马上，不再回望。
　　我没有说什么。
　　无论说什么，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阻止他。
　　我遇见他，在我最美的时刻，可是，在他遇见我之前，他的心已经属于另一个人，一个叫做叶子安的人。
　　整整一万云中铁骑，在暴雨中奔驰一日一夜，前往洛阳。
　　也许他们真的还能作战，云中军的坚强是那些整日里在洛阳闲戏的守军们所不及的，可是还有三王爷的大军，那些日夜在边关奋战中活下来的人们。
　　我关心他能不能回来。
　　我更在乎，那个人能不能回来。
　　在云中的宅邸里，我日日焚香，夜夜期盼，却不知道自己在求什么。那两个人的命运是联在一起的，从我的夫君陈子扬的离别时的眼神里，我便知道，若是叶子安不能回来，他也回不来了。
　　可是，若是叶子安回来了，我的夫君，其实，也回不来了。

　　这是世上最痛的爱，不过是我爱你，而你不爱我。

　　暴雨下了整整三天。
　　从父亲的笑颜里我知道云中军胜了，我知道，我的夫君威名天下皆知，即便是那洛阳城中的柳氏帝王也为他所震撼。
　　可是，我并不开心。
　　我忽然觉得那时候，如果我没有遇见他，而是成为一小民的妻子，看着他为了自己每日下地，或者辛苦买卖，都好过自己的丈夫为了别人而建功立业。
　　可是，那时候，我已经爱上了他。
　　爱他每天晚上抱着我的样子，爱他疼痛时握着我的手，爱他，爱他终于离我而去。

　　云中的雨停下来。
　　阳光灿烂的一如洛阳。
　　陈子扬回来了，出忽意料的，那个叫叶子安的云中侯并没有回来。是的，那时候，他的父亲老云中侯叶凌云死在京城，传言无数，而最关键的一点，他被留在洛阳，辅助天子。
　　而子扬被封为云中节制，统领云中。
　　回来的时候，他面带微笑模样，轻吻我的额头，与我携手上台接受云中节制的仪式。他偷偷在我的耳边问我，“红，你喜欢洛阳还是云中呢？”
　　“我喜欢你。”
　　他笑起来，把我抱在怀里，看着他凌厉的眼神，我幼稚地以为，他与叶子安不过是主从，不过为了还恩，而如今他是独我一人的。
　　“想要回洛阳么？”
　　他垂下头的时候，黑发遮挡了眼睛，可是嘴角的笑容满是骄傲，令人心荡。
　　我不曾回答，因为我害怕离开云中便是失去他。
　　“我会杀进洛阳，为了你！”
　　这句话的前半部分很令我吸引，成为一个英雄的女人，令左家重新崛起，可是后半部分更令我开心，只是，我不知道，那时，他所谓的你，并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