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染染》啃网线的兔子

5、第 5 章

　　因为那阵阴风，院内花草被摧枯拉朽似的一片狼藉，只有老槐树依旧挺立。

　　院里这事儿被李老爷压下了，没敢露半点风声。
　　对外便说，今日风儿甚是喧嚣，不小心便伤到了花草。当然，这话连鬼的不信，更别提顾染染了，但既然李老爷不愿让别人知道，便更不会让人提起。

　　待月上柳梢头，顾染染百般无赖的趴在窗棂。
　　她窥向窗外，只见院中檐下都挂上红灯笼，于夜色中如点点星火，亮得惹眼。因今天白日所发生的事，师父打算埋伏到夜晚，等那鬼魂出来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而作为他的徒弟温子珏，自然是不容拒绝的拉着一起捉鬼了。
　　顾染染的思绪同她的发丝一齐飘荡在夜风中。

　　白日里说巧不巧的，顾染染偶然撞见了师徒俩的谈话。
　　那好似是晚膳后，师父对温子珏一反常态的板着脸，目光严厉的寸寸掠过他：“我问你，对于今天的事你怎么看？认得出这是什么鬼吗？”
　　“徒儿以为此事蹊跷，如果按照今日细容姑娘的说法，没有能让她轻生的事，那她为何无缘无故的便上吊自尽了？”温子珏垂眸低低诉说，神色恍然竟有几分沉重，“而且以今日的阴风来看，如此大的戾气，不可能是普通怨鬼所能有的。”
　　师父满意的捋了胡子：“你分析的很好，今晚就跟我一起去捉鬼吧。”
　　温子珏沉默半响：“师父还是小心点……”
　　“难道你怕了不成！”师父厉声打断他，面有怒容，“你今天是不是也听见别人谈起云琼派了，我从小便教你我派的道法，可你就是没有心思，偏偏爱看些旁门左道的书，修为比师父我还不如，你这样要怎么振兴我云琼派！”
　　“师父我只是不明白……”温子珏清澈的眸中透着丝疑惑。
　　师父却瞪眼：“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教你我派的绝世法术，你可要给我争气啊！”
　　温子珏不说话了，垂眸悉数遮掩下眼中神色。

　　云琼派？
　　顾染染心里暗暗记下这三字，决定以后有机会要好好查查。

　　正出神着，顾染染的肚子兄弟便忍不住投诉了。因为今天晚膳太多荤油，好似恨不得将名贵食材都摆上来，充阔气，吃得有点腻，顾染染和温子珏都没怎么下筷。
　　于是这会肚子便不由饿了。
　　顾染染思考着要不要找点东西来填下肚子，她脑瓜子转的很快，没多久便决定了。

　　然后顺其自然的就开始行动了。顾染染身形完美的于夜色中穿梭，没一会便找到了厨房的所在，隔着层薄薄的窗户纸，顾染染先往里面窥了眼，此刻厨房内灶台下已熄火，无人光顾，染上了几分冷清，顾染染推开木窗，灵巧的跃了进去。
　　转悠着在厨房中翻翻腾腾寻找食物，顾染染将目标最先锁定于罩着锅盖的灶台，便伸手掀盖，又探头鼻尖嗅了嗅味道，顾染染终于在其中一处灶台内，找到了盘点心。
　　成花朵形状摆放于盘中，顾染染指尖蘸了蘸，复又舔了舔手指，咂咂嘴，到桌上吃了起来。

　　而此时厨房外，也有道娇小的身影蹑手蹑脚走来，梳着双丫髻，长着张清秀小脸，白净面皮，似胆怯的在门外停了许久，忽然闻得房中悉悉索索的动静，令她不由疑惑，便悄悄扒到门上听墙角——这该不是闹老鼠了吧？
　　心中惊疑不定，又怕冒然闯进去会出事，不自觉的贴进房门，想听得更真切些，但谁料房门竟没栓上，因受外力影响缓缓咯吱而开，她没了依靠，重心不稳的赫然摔地上。

　　她五体投地般的趴在地面，摔得生疼，刚想爬起便听到一声轻笑。
　　抬头入目是双着黑布鞋雪白的小脚，脚腕处系了枚镀金的赤玉铃铛，白裙中精细绣着一枝独秀的红梅，最后对上的是那双仿佛噙着笑意从眼尾绽开，宛如娇花的眼眸，正侧头细细的打量她。她瞧着愣了瞬神，旋即便下意识想叫人。

　　然后顾染染望着她张的嘴，开口了：“你也要吃糕点么？”
　　被一打岔，她突然就叫不出来了，还没回神。就见顾染染翘腿坐于桌上的身子，往前倾了点，举糕点凑到眼前：“你要吃吗？”
　　“不给！”没等她答，顾染染便倾回去，自顾咬了口糕点，“你要想吃就自己去找，我可看了，那灶台里还有好多东西。”

　　敢情是认为她也来偷吃？

　　她涨红脸解释：“不、不是，我不是来找东西吃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顾染染瞪大眼睛，倒是反客为主似的问了。
　　她低头，细小如闻声道：“我来给宇文先生送宵夜……”

　　顾染染却奇了：“他要宵夜不会自己来啊，还要你去送，真是娇贵。”
　　她好似生怕别人误会宇文司辰，赶忙摇头：“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给宇文先生做宵夜……”

　　声音愈到后头便愈小，末了的几字都听不清了。顾染染明了般的哦了一声，一双眸子格外意味深长的看向她，久的令她有些发憷，顾染染才收回目光，咬了口糕点，捧着脸向前倾身，眼眸璀亮，嚼着口糕点含糊不清的稀奇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她被吓得身子颤抖：“奴婢只是一个下人，哪能得到先生垂青。”

　　“虚伪！”
　　她身子猛地一僵。
　　“我很可怕么？”
　　她一愣，很快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她本来想说，她只是个婢女哪敢去看贵人。但又怕这衣着不凡的大小姐不按常理出牌，只好乖顺的抬了头，便看见顾染染嘀咕道：“你们也真是的，哪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破规矩，都被束的动弹不得，喜欢就去追啊，干嘛想那么多。”
　　她不知这是不是说自己，犹豫了没答。
　　顾染染却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我说的就是你！”
　　她愣住，这回是真不知怎么答……

　　而后两人都没人说话，她坐于地面的双腿有些酸和凉，心里亦是有点着急，还想给宇文先生送夜宵去，便悄悄抬眼看了下顾染染，见她正专心致志的吃糕点，不由升起了几分侥幸，轻手轻脚起来往灶台边去，又忐忑的回头望了顾染染。
　　见没任何动静，悬着的心才敢落下来，将灶台的火烧往，下好挂面待其用水煮开，复而捞起以凉水过滤，切几片薄牛肉翻炒，碎葱花一下锅立刻滋滋的香味四溢。

　　“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掌着大勺的手一顿：“碧珠。”

　　“这样啊。”声音突然从耳畔凑近，碧珠望去便被吓了一跳，只见先前坐在桌案的顾染染不知何时竟凑了过来，鼻尖嗅了嗅空中腾升白雾内蔓延的香味，扒着灶台沿边，眼眸亮晶晶的望着她：“碧珠我好饿啊，你能不能顺带也给我做一碗？”
　　从未见过她这般自来熟的人。碧珠默了默：“你之前不是吃了吗？”
　　顾染染眼神殷切的像是等待投喂的小崽子：“刚才是刚才呀，我现在饿啊。”

　　……不要脸。

　　可碧珠她作为个矜持的姑娘家，她还是要脸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捎带着又往锅里下了点挂面，待盛出锅面条热腾腾的端到眼前，几片厚薄均匀的牛肉摆沿边，面上撒着细碎葱花。
　　顾染染眯眼笑，赞叹说：“碧珠你手艺真好，看着就很好吃。”

　　碧珠敷衍的应了一声，此刻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宇文先生，清秀的脸上露出最动人又最幸福的笑容，迫不及待的就要端去给宇文司辰。
　　而此时，屋外夜凉如水，明月镶嵌于夜幕中，光辉俯视着千家万户，众人都窝在床榻沉入香甜的美梦，师父还埋伏在院中昏昏欲睡的等待着鬼怪出现，巡夜的家丁悠悠的恰好路过厨房，窥见里头亮着的灯盏，影子投映到窗纸上被拖得老长。

　　“有鬼啊——！”
　　灯笼落到地上，被吹来的夜风泯灭，声音划开夜晚的宁静，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