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木

10、不治之伤

　　伤成过往，寂寥凄凉。朝暮之间，惟以永忘。

　　幽然恍梦，只如初见。旧年别离，不治之伤。

　　――题记

　　【其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明月夜。孔雀东南飞。

　　头顶的星空中飘浮着黯淡的薄云，苍穹是一种无辜的墨蓝色，淡淡地铺展开来。长庚星凉如水。月色临地，逶迤出一片清辉。

　　大片的蔷薇在月光下殷殷盛放，层层叠叠，明艳间夹杂着落寂。若一场华丽的烟火，与他终是隔了岸的。光影错落，他踏遍千山万水，却再也寻不见她。

　　夜风微凉，掀起男子皓白如银的长发，紧闭的炽金色眸子如同坠落的星光，广袖翻飞如流云不息。不见了淡漠，却是萧索与哀伤。

　　“薇。”他低低地唤着。只一字，在齿间辗转流离，沾染了蔷薇特有的芬芳，划破空气，百转千回。声音清冽缠绵成如丝的伤口，轻轻一动，便是刻骨铭心的痛。

　　天地间氤氲起淡淡的白雾，连夜都是如此悲伤。

　　你一定不知道。你是一个如此遥远的梦，你是一则令我肝肠寸断的诗篇。所以，直至很久以后，我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提起你，提起我们的曾经。

　　所以，命人锁了薇园，自此不再踏进那里。

　　所以，换掉所有的宫女，只为不再听见你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想起你，想起我们再也无法触碰的曾经。

　　想起你娇小明媚的身影，想起你如小鹿一般灵动的眸子，想起你灿然绽放的笑容。

　　昔日最甜美的回忆竟成为最深的伤口，开出浓艳的妖娆花朵，溃烂至无声。

　　恍惚间，雾气缭绕的蔷薇丛中，一道纤细明媚的身影翩然而舞，蝶般翩跹。举手投足间，无数花瓣纷飞，月华如霜降空明，整个世界美不胜收。

　　她回首，轻笑。温柔地将夜色浸透，渲染出大片大片繁盛的花朵，明媚了寂寞，在空气中牵动起细微的透明浅漪，全世界都黯然失色。她唤他：“杀。”

　　他一动不动，任尖锐的指将掌心刺破，却丝毫不觉。他怔怔凝视着她。

　　一切，恍如初见。

　　【其二。】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究竟是如何的开始，才成就了这落魄的结局。

　　犹忆彼时，那矜淡的少年遇见独舞的少女，惊诧无言，继而沉默。

　　满架蔷薇一院香。她于其间盈盈起舞，甩袖扬手间的华光流转，抬头低首间的明媚淡定，眼中荡漾着层层波澜，是那么轻易的，就让人醉了去。

　　舞毕。她翩然行礼，秀美的脸庞如晨曦中素净的花朵，缓缓道：“左大臣之女日暮戈薇参加杀生丸殿下。”

　　戈薇。日暮戈薇。

　　他只淡淡颌首，表情波澜不惊。却自此将这个清丽的名字刻在心底。直至很多年后，成为再也无法触碰的至深伤口。

　　一抹鲜艳的火焰色泽映入眼帘，而那秀美少女微笑着迎上前去。两人说说笑笑，亲密无间。

　　他转身，离去，雪白的衣袂在风中纷飞。

　　那个少女，是他弟弟的。他如此告诫自己。

　　此时的他还不知，此去经年，这个曾被他定义为“弟弟的女人”的少女，会在他的怀中安睡。而这次不经意间的相遇，铺陈开精致的起承转合，开启了宿命。

　　昔日的繁华折射出今日的哀凉。

　　他凝视着她翩然而舞的身影。一个人，寂寞地不见来时路。

　　为什么有了如此的开端，却无法拥有与之相称的结局？徒留一大片蔷薇黯然叹息。而记忆，在连接日复一日的罅隙间，裂然作响。

　　他高坐于王位之上，周旋于国事之间，冷漠矜贵。

　　她长眠于蔷薇之下，沉睡至再也不醒，沉默无言。

　　他们永世都再也无法相见，永世都无法到达心之所向。

　　他们的命运自相遇的那一刻就彼此缠绕，直至结局永伤。

　　永伤。

　　是因为……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么……

　　【其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此后的相逢，亦是清淡如水。

　　她行礼，他颌首，然后一再错肩。

　　只是，她从不知他会默默关注着她，关注着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以着，他的方式。

　　他爱极她的笑容。那是如阳光般温暖的气息，灿若春花，迷离了他的眼。即使，她从未对他如此笑过。过去。现在。将来。

　　心中有着隐隐的疼痛。他将此埋于最深处，粉饰太平如斯。表情依旧淡漠无波。

　　她，不属于他。

　　她是如此澄然洁净又明媚绚丽，所以，他被她吸引。然后，以着一份他所不了解的感情，对她的举动倍加留心。

　　可是，那种感情究竟是什么？

　　记得儿时，母后曾微笑着对他说：“杀儿，你终会遇见一个让你倾心的女子。你会望着她便觉幸福。不记流水年长，惟忆浮生若梦。”

　　那时的自己，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难道，那种陌生的感觉……名为喜欢？

　　喜欢。

　　炽金色的眸始终望向前方言笑晏晏的少女，眸底浮现出浅浅的温暖色泽。

　　戈薇。我喜欢你。

　　她盈盈向他走来，伸出纤白的指，轻抚他的脸庞，柔声道：“杀，你瘦了。”

　　他紧握的指刺破掌心，滴下鲜艳的色泽。他凝视着这令他彻夜难眠的女子，喉咙干涩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痴痴望着她。

　　眼前的她缥缈如雾，仿佛轻轻一碰就会逝去，周身散发着透明的光晕，显出淡淡的凄清。

　　这是梦么？

　　倘若是梦，我便愿永生不醒！

　　【其四。】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他永生不会忘记，那个明月夜的交集。将丝丝缕缕的细节刻在心底，永世为伤。

　　夜凉如水。

　　他漫步于后花院中，却见那道纤细娇小的身影立于蔷薇丛间，沐浴在月华之下，若狭长的伤口，孤单得让人心惊。

　　终于按捺不住，他走到她面前，眉间微拢，语气中有着不易发觉的焦灼与关切：“你怎么了？”

　　“杀生丸。”她连礼都没行，只是转头，灿烂却空洞地笑着，“你可以陪陪我么？”她笑得那么灿烂，让整个世界孤单。

　　他不语，只是淡淡倾听着她的叙述，望向明月的眸深邃难明。

　　“呐。杀生丸，你知道么。从前有一个女孩非常喜欢一个男孩，是非常非常喜欢的那一种。她相信那个男孩也一定喜欢着自己。可是，她错了，错得离谱。那个男孩喜欢的，一直都只是那个女孩的姐姐而已。”她破碎不成语调地一点一点讲述着，暗含着浓到化不开的孤寂。

　　“那么，杀生丸，你说那女孩究竟该怎么办呢？”她似在问他，又似在自言自语，笑容苦涩，却竭力坚强，“左手握右手的冰凉，还真是……不习惯呢。”

　　“如果你不介意，”他的眸明亮若星却又被夜色隐去了很多情绪，他执起她冰凉的手，郑重道，“我想照顾你。”

　　她震住，惊诧无言，久久都只是望着男子俊逸的颜，想要看清他的表情，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是……因为同情么？”

　　“不是。我只是……希望你不再受伤。”他的声音蕴藏着十二分的隐忍与郑重。

　　她感到他掌心的温暖与潮湿，思绪混乱不堪。红衣少年与白衣男子的身影不断交替。

　　少年说：“我喜欢桔梗。”
　　男子道：“我想照顾你。”

　　凉风习习。

　　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女子轻不可闻道：“好。”虽只是一字，却带着决绝。长长的黑发垂下，掩去了她的表情。

　　再见，犬夜叉。再见，桔梗。

　　我即将步入我从未想过的未来，带着与过往的决裂。

　　只是――

　　我喜欢的人，请，一定要幸福。

　　【其五。】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血色的嫁衣，红得刺目。

　　她沉默地坐在迎亲的青庐之中，沉默地望着这与少年一般颜色的嫁衣。

　　外面的喧哗，离她恍若隔世。

　　她扬起头，由侍女搀扶着，自群臣之间旖旎而过，走过层层红毯，然后将自己的手放于男子温暖的掌中。她的眸底，有着细碎的晶莹闪烁。

　　这时，男子推门进来，炽金色的眸中有一瞬的火光。俊逸的颜轮廓柔和。

　　她凝视着他。
　　他凝视着她。

　　他轻执起她的柔荑，郑重而深沉道：“自此以后，你由我来守护。”

　　她突然一悸，有什么自心底最隐秘的地方萌发，破土而出。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自此以后，他一点一滴地履行他的承诺。

　　他为她修筑薇园，然后栽上大片大片的蔷薇，看它们层层叠叠地绽放，直至荼蘼。

　　他陪她去看萧萧日暮，看她在黄昏中舞蹈，纤柔的身形宛若精致剪影。

　　他从未纳妃，只在大臣上谏时淡淡道：“朕有薇后一人，足矣。”

　　他，不负于她。

　　她亦明了。当她身着十二单静静望着身侧的他，眼角含笑，眉目如画。

　　她在他的怀抱中，安度着她的韶华。

　　昔日朦胧的情意衍生出繁茂的枝节，洇染着他们从未说出口的那句话。

　　他低低唤着她的名字：“薇。薇。”悠远绵长，仿若叹息。

　　“杀。”她展颜一笑，明媚了月色，“我很想你。”

　　薇。我也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

　　想到一闭上眼便全是你。微笑的你。哭泣的你。坚强的你。脆弱的你。

　　想到连呼吸都成为一种无法负担的痛。

　　薇。你是我，最深的伤口。

　　【其六。】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他与她，终究要走向既定的结局。

　　她向他微笑，淡若烟柳，艳若娇花。然后，坠落，以着飞翔的姿态。

　　世界在他炽金色的瞳孔深处凝聚成一点，片片碎裂，渐渐崩塌。一切的一切，瞬而失色。

　　鲜血蜿蜒流淌，暗红色的轮廓，凝结成彼岸花的形状，绚烂妖娆，酿成孤单。

　　她在他的怀中安然沉眠，再也不醒。
　　他抚摸着她的三千青丝，低语不休。

　　一滴清泪悄然而落，伴着男子坚定而深情的“薇。私はあなたを愛します。”

　　如此，便成结局。

　　不，不能再回忆下去，因为痛到无法呼吸。

　　他凝视着微笑的她，声音暗哑地问道：“薇。你……好么？”

　　“我很好。”她浅浅而笑，“只是，我很想你，所以，我来看你。”

　　沉寂了许久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清清楚楚听到了她的话――

　　“杀。私はあなたを愛します。”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忘记了自己是怎样的表情，只觉月华清澄明净，四周一点一点亮起来，蔷薇大片大片殷殷盛绽，远处隐隐传来清亮的歌声……

　　他的眸中落满星光，汩汩流淌，银色的长发被夜风撩起，在夜色中划下如流星般绚烂的惊艳。

　　“再见。”她绽开一个暄妍的淡笑，寥落了夜色的悲伤。转身，消失于缭绕的茫茫雾气之中。

　　再见。再。见。

　　对不起。今生我无法伴你走到最后。

　　原来，我们是注定要错过的，不论过程如何被改写。

　　但愿来生，我们可以再见。

　　世界重归初生时的静默。唯有男子寂寂而立。

　　薇。倘若你不是你，我不是我，那么，是不是会有不同的结局？

　　来生，如果可以再相遇，希望我们只是平凡年代的平凡男女，可以行云流水般的相知相遇。

　　此生。你已成为我最深的伤口，因为结局的落魄而终不能愈合。

　　一辈子的，不治之伤。

　　【尾声。】

　　“杀。昨晚我梦见我死了，你抱着我哭了。你说，多奇怪啊。”

　　“不会。”

　　“诶？”

　　“我们不会分开。”

　　“嗯。我们永远不分离。”

　　没有黑暗悲凉的过去，没有明亮澄净的未来。但――

　　我们拥有最为宝贵的――现在。

　　――THE END――

　　后记。

　　第三篇完结的SV文。我是如此勤劳-V-

　　此文为SV版《伤逝》的番外篇。呐。番外居然比正文还长－ －

　　依旧不满意尾声，但还是要配合正文的。不喜尾声者可无视尾声。望天。

　　此文的S被我写成了一个极为深情的男子。嗯，这种人用来推倒是不错的，不过成功率……很低－ －（我在说什么－ －自PIA）

　　在写此文的时候遇到了很多事情。比如段考失利，比如被小白盗文，比如朋友离开。所以在写每一章的时候都有不同的心情。笑。

　　乱七八糟扯了一堆有的没的。算了。虽然在写文时有很多话想说，但真正到后记时却又不知道究竟想说什么了。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吖。笑。

　　再见。我与所有，鞠躬谢幕。

　　――最近忙到天昏地暗的北海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