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束的纪念日》cacalolo

25、决定

　　上官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在客厅的上官哲和lina打招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晚饭，完成这一系列日常生活的好像完全只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自己一直漂浮在空中，看着这一切，却什么都记不住，五感好像突然同时失灵。
　　他勉强知道自己开始睡了，如果不是在做梦，为什么会不停闪回白天下午在诊所的时候回想起来的事情呢。他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却怎么都想不过来。好像被人强摁再座椅上，反反复复地观看那些画面。他甚至想起了别的事情，那大概是她在家过夜那一次。

　　自己睡在他俩的中间，即使是炎热的夏天，也还贴着她的手臂，好像为了确认她是真的存在一样。梦中的上官也好像感受到那种真是的触感，就好像这会儿真的有人躺在他的身侧。她甚至亲了亲他的额头，给他唱了安眠曲。只是，半夜突然觉得，越来越热了，不自觉的挣扎之际，竟然还被热醒了。睁开眼睛，就直接对上她的眼睛，睁得那么大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但是日间那些温柔好像悉数散尽，只觉得那眼神冰冷，而带着恨意。害怕的自己，猛地闭上眼，突然很怕她会对自己做出些什么。翻个身，背对着她。这一夜，再也没睡踏实。

　　那个眼神，那个偶尔会闯进少年上官影梦中的眼神，原来是她，是那个要被自己称之为妈妈的人啊。上官影不愿再多呆一秒，但是不仅身子好像被压着，就连眼皮好像都被硬撑着，怎么都闭不上。那些细枝末节全部涌了上来，被砸坏的奶瓶，保温瓶碎掉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浓郁的油画，泄洪一样，冲击着上官影的感官。
　　他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哪怕一秒，他只想回到现在的生活。
　　突然，手背某个人牵住了，瞬间就觉得安心了许多。无论怎么都想要扭过头去看身边这只手的主人，但却像被固定在座椅上，甚至连头都没法转一下。只是这手的存在让上官影一下子就有种落到实处的感觉，好像那手就是现实和梦境的分界一样。即使眼睛被迫看到那些画面，全部的感觉却集中在那只手上。
　　其实，好像，又有点熟悉。上官影隐约觉得或许在哪里握到过这只手，肉呼呼的，就好像小孩子的手一样。想要想起来，可是思绪却又被那些在脑海里横冲乱撞的画面给不停的打断。他不自觉的捏紧了那只手，他试图把那些画面重新排列组合，在这无序中寻找一条冲破梦境的线索。

　　“他，还没醒么？”刚下班回来的上官哲问了问正在厨房做饭的lina。
　　“嗯，这都多久时了，真的没关系吗？”lina的语气中都是满满的担忧。
　　“我给李医生打过电话了，他说如果他会对这边的事情做出反应，那应该是知道自己在做梦。要不要醒过来，肯不肯醒过来，全看他自己。”上官哲努力地压抑着心中的烦躁不安，这个时候如果连他也乱了阵脚，那么其余的人要怎么办呢，“小肆还是房间么？”
　　“嗯，一直在跟前守着，我说让他上学他也不去，而且还说什么自己的手被攥的紧紧的，拿也拿不开呢，”lina说，“上官，我相信，那孩子，一定会想明白的。”
　　上官哲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从那个孩子一夜醒来就就把所有有关妈妈的事情封存起来那个是开始，上官哲就一直觉得担心，担心总有一天这一切会以怎样的方式被被重新发现。他一直希望这一天晚一点来，至少可以让那孩子成长到足够坚强可以面对着一切。
　　可是，或许李医生说得对，不管长到多大，大概没有几个人可以面对自己的母亲讨厌自己到想把自己杀死这样的事实吧，所以一切顺其自然可能会好一些。
　　“没事的，一切肯定都会好起来的。”lina走到上官哲的旁边，好像这样能给彼此一些力量。

　　此时，在房间的上官肆，正努力试图用还空闲的右手揉开某人皱的过深的眉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丑死了，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勉强举起相机拍了一张。
　　“我说你怎么能睡那么久啊，人家猪还知道饿了要起来吃饭，吃了再睡呢，”上官肆很臭不要脸地又去按了按上官影的鼻子，“不过你不饿我都饿了，老娘为什么还不赶紧把饭送上来。”
　　“说起来中午老妈做的大排那叫一个香，也是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厨艺会进步到这个地步，你竟然鼻子都不带动一下的。”
　　“还有我跟你说哦，小花谈恋爱的事情终于被家里撞破了哦，不过，我觉得叔叔阿姨也是迟钝王，都这么久了……林二沪都不知道当了多久的护花使者，只不过每次都送到转角而已，恋爱中的少女情绪变化那么明显，我都接过不知道多少次抱怨和吐槽的电话了，叔叔阿姨都没发现哦。林二沪还跟我吹嘘他们以前保密工作做得多好，我看多半是大花帮忙兜着的。现在大花也上大学去了，平时也不在家，而且作为一个妹控，他的心思竟然开始也往别的事情上偏移了……”
　　“你别说哦，我总觉得大花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啊，但上次聚会的时候问他，他有极力否认来着。总觉得那里不对劲，而且赵枫学长那个态度也是让人看不明吧……这其中肯定有点什么事情。”
　　“还有，祝老师——就是那个一直教我画画的那个老师，给我推荐了一个美大的副教授给我上课唉，说是如果我想上美大，找他准没错。就是闻老师，第一次去的时候，我把我觉得还不错的作品全部带去了，结果他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让我坐下开始画石膏唉。我想说，这石膏我都不知道画了多少年了……”
　　“告诉你，虽然我中途才转去文科，但转到石林才发现，那边艺术生的文化课太差了，我现在不学新的东西只是保持的话，都能随随便便文化课合格唉，都不知道之前那么拼命做什么，又不是要去考A大是吧。”“但是今年美大也不好考的样子，光是我们学校有这个意向的都有十几个，别提还有就别的中学了……”
　　“告诉你，最近听了一首特别好听的歌，唱给你听啊。”
　　“我前两天去看姚姚和小五，天啊，他现在都会叫哥哥了，下次我们一起去啊，小孩太招人疼了。”
　　上官肆就这样絮絮叨叨，其实他觉得这个平常也没差，反正上官影的回答他大概也能想得到，“嗯”、“哦”、“是么”，有时候上官肆觉得好像能听到这样的回应。
　　“我跟你说，你最好快点醒，报考的日子就快了，如果你不醒来，我就给你报个你最讨厌的学校和专业哦。”
　　“吵死了你。”朦胧中能听见有人一直在说话，在漫长的梦境里，上官影终于觉得自己多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有些事情现在想不清楚就算了吧。毕竟一直在这里碎碎念的人真的很烦，烦到他没法继续思考，烦到他拼劲全身的力气也要起身叫这个人闭嘴。
　　上官肆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只是自己的幻听，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讲下去。这时候，上官影直直地坐了起来，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上官肆的头。
　　“还要说啊，你都不会累啊。”或许是感觉器官还没跟着一起醒过来，上官影没觉得有多头疼。
　　“啊，你醒了啊。”上官肆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醒而暂时忽略了被撞倒的脑袋，“啊，痛。”这反射弧。
　　“被你吵醒了，我睡了多久？”上官影觉得自己在梦里呆了有一整个童年那么久。
　　“我算算哈，你是礼拜六晚上开始睡的，现在是礼拜一下午，两天，差不多吧。”某人竟然还掰着指头数了起来。
　　“饿死了，去吃饭吧。”
　　“嗯，好。”
　　上官肆觉得眼前这个上官影和以往有些不同，要说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或许只是被刚起床的那种慵懒气所笼罩，整个人有种朦胧感，就好像没有完全醒过来一样。
　　看到和上官肆一起下楼的上官影，上官哲和lina先是一惊，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家四口人围着饭桌坐下来，吃饭聊天，一如往常。
　　“过几天就要填志愿了，你想好了么？”上官哲问道。
　　“嗯。”这个时候的上官影已经不再犹豫了，“第一志愿是A大，第二志愿是C医大。”
　　“A大，虽说是很好的学校，但是离家那么远……”lina有些担心的地说道。
　　“也好，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也好。”上官哲又看了眼lina，“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那你的那些朋友呢。”lina继续问道。
　　“二沪和小花大概会去C大吧……”上官肆抢着说，“可怜我还要再煎熬一年……啊……这一年也么人陪，你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你知不知道哦，坐火车要16个小时唉。”
　　上官影还没来得及想这家伙怎么知道坐火车要16个小时这件事情，就突然发现某人像小狗一样蹭了蹭自己，好像在撒娇一样，上官影还没从那阵酥麻劲里头清醒过来，上官肆早就转头继续和lina聊天去了。

　　这件事过去了没多久，终于高考分数也出来了。即使知道自己考得不错，上官影自己也没想到竟然是全校第三，这样一来，去A大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只是，心里还有许多记挂的事情。
　　“对了，等你们录取通知确定了，我们再约小花他们一起吃个饭吧，大家说算是给你践行。”
　　“好啊。”上官影爽快地答应了，反正散伙饭总是要吃的。
　　“说起来，我怎么感觉最近你脸色一直很差，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虽然上次的事情上官肆一直没开口问，即使大大咧咧如他，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出口，只是最近上官影整个人虽然毫无二样，但总觉得脸色苍白了不少，本来就没几两肉，最近感觉更瘦了。
　　“不用，可能是天太热，睡不好，也不太吃得下。”睡了那么久，上官决定暂时不再去想这件事，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件事情，所以就暂时搁置好了，其实也算是一种逃避吧。只是偶尔，晚上会做恶梦，那些碎片像是硬要从箱子的缝隙里挤出来，挤进上官影的梦里面，搅得他不得安宁。所以，最近晚上都只能睡上3、4个小时。
　　“你这样下去不行啊，上次我晚上起来上厕所，半夜两点多，你房间的灯还开着怎么回事，吃不下，晚上还失眠？”上官肆当下已经有了些想法，只是担心也没有任何帮助。
　　“没事，暑热过去就好了。”惹得周围的人担心，上官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我发现你这个人很奇怪哦，难受你要说得嘛，也不是要你说给什么路边不认识的人听，那样才会给人添麻烦。你说给家里人听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是添麻烦也不会把你踢出去的嘛。”从以前上官肆就觉得上官影这么这样，好像生怕给别人造成困扰，一点多余的事情也不会提，克制过头，所以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饿啦。”上官影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轻。
　　“好啦，你等着，我去给你做我拿手的，敢走暑热版夏日凉面……”话音才落，上官肆就跑到厨房开始翻起了冰箱。
　　“这个人还真是，说一出是一出。”上官影口头虽然抱怨着，但还是打开电视机，坐在沙发上等着了。不时扭头看着再厨房里忙活的那人的背影，“要不要帮忙？”
　　“不用，我才不像把我的秘方透露给你！！”明明只是隔了一堵墙而已，上官肆愣是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句。
　　等饭的这会儿倒是给了时间让上官影好好想想上官肆敢刚说的那段话，其实，上官影自己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大概是从小就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以前林二沪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要不是我知道你打小就这样，我大概也没法走的这么近。”
　　只是，这又什么不好么。
　　“不是看电视么，怎么你手上有隐形电视不成。”端着面出来的上官肆正好看到上官影正看着自己的手掌在发呆。
　　“我是想到，以前有个初中同学，爸爸是算命的，就也给我们看过。说什么我的生命线又长又深，大概生命力很顽强，而且会活很久。”上官肆接过面吃了起来，冷冷酸酸的，果然很好吃呢。
　　“哦，所以他是想说你是属王八的吧。”
　　“可是，活那么久有什么意思么。”上官影脱口而出。
　　“不活那么久怎么会知道哦。”上官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看，如果你没活到现在，你也没法遇见我，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面，所以以后，你也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什么人，吃到什么样的面啊。”
　　“嗯。”看着快要见底的碗，上官影竟然生出了些活着真好的感想。
　　“还有啊，你不是说你晚上睡不着么，要不你晚上我们一起去跑步吧，消耗些多余的精力，或许能帮助入睡。”
　　“可是，你自习到那么晚……还去跑步。”
　　“我最近终于转到石林去了，石林的艺术班暑假的文化课不是必须去的，反正我文化课甩他们几条街。白天去上课就差不多，晚自习不去也没什么影响。”
　　“哦，不要影响你学习比较好吧。”
　　“又来，都说了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上官肆突然把用双手握住了某人端碗的手，吓得上官影差点把手里的碗都扔了，“其实如果你需要像上次睡觉时候那样握着我的手也没关系哦~~”虽然是开玩笑，上官影却还是听得心颤颤的，差一点就抓住那瞬间离开的手。
　　“面，很好吃，谢谢。”说完就拿起身去洗碗，甚至不敢再看旁边这个人一眼，好像没法再和这个人在多呆上一秒，心里有点什么东西蹭蹭的往上蹿。少年人隐约知道，却一点没有要承认的意思。只是任凭凉水流过自己手心，希望多少降低一点那灼人的温度。
　　而此时专注自己事情的上官影，自然没发现，上官肆贪恋的盯着自己的背影的模样，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