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七仔冬冬

13、（十三）

　　老子是泰山娘娘碧霞元君座下的天狐真人，老子名叫嚣张。
　　嚣张的嚣，嚣张的张。
　　五十年前，老子渡劫登天狐大界的时候，没了赤霞铃护体，又耗尽法力与那日本人大战了一场，伤及元神。老子的挚友莱菔，凝了老子最后一口气将我送回那泰山洞天，这一睡就是二十年，待老子醒的时候，华夏沃土，已有了新天。
　　挺好。
　　从此便安心，在师君娘娘座下镇山。

　　三年前一个夏夜，老子突然心中大恸，不知其因。师君说，许是久不沾苦乐之气，身子朽了，让我去她那接人间香火的道观里镇守几年。
　　碧霞娘娘仁厚，福祉甚灵，道观的香火自然也旺。老子有时生了兴致，也扮成个清秀秀的小道姑，同香客画几道祈愿符。
　　怪有趣儿的。

　　老子再也没有回过长沙城。
　　那人，应是早把我，忘了吧。

　　这日里老子正盘在师君娘娘雕像脚下睡觉，点灯小童子噔噔地跑进来连声唤“上仙，上仙！”，老子被她扰了清梦，气得化了人形揪她小辫儿，她忙往我手里放了个什么，又讨饶：“上仙快瞧，这是外头一个香客，指名要给嚣张仙姑的！”
　　老子放了她，去看手心里的东西，是根细细的红丝线，那线在我手心动了动，微微发热，竟是我赤霞铃红绳上的丝线！
　　我又把小点灯揪回来，问她：“给你这东西的人呢？”她答我：“已经走了。”我便又问：“那他还说了什么没有？”小点灯忙又把手里一张字条儿交与我：“还有这个！”
　　上面是一串地址，还有三个字，尹新月。
　　清风明日的，老子不知为何忽然想微笑、却又想哭。

　　我收了那字条和丝线，回身朝师君娘娘雕像磕了三个头，同师君秉道：“弟子下山去，探探故人。”一阵微风飘来，抚了抚我的发，师君说她知道了。
　　我便再吩咐小点灯：“老子且下山去玩，你同主持仙姑和弟子们，看好了道观。”
　　小点灯修行以来还没有出过泰山洞天，兴奋不已，忙不迭地问老子：“上仙上仙，您要去哪儿呀？你这是腾云去，还是遁地去？”
　　老子一把拍在她额上：“腾什么云？遁什么地？不知道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的嘛？去，叫下山运粮的小道士，给老子买张火车票去。”
　　“哦……”

　　去哈尔滨的火车跑了一夜，坐得老子腰酸背痛。出了车站，循着条子上留的地址一路找过去，是近郊一间疗养院，看着规格挺高级的，门口还有警卫兵站岗。
　　老子将字条交给了警卫兵，那小少年接过来看了上边的名字，噌噌跑进去报告，没一会儿又跑出来，朝着老子行了个非常板正的军礼，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这疗养院环境甚好，倚着座小山而建，树木环绕、青山绿水的。远远地便看见小河边的长椅上坐着个人，椅边的轮椅上也坐着个人，待老子走近了，轮椅上那老太太闻声转过头来，向我微微一笑。
　　尹新月见了老子十分的高兴，她身旁的张大佛爷……咳咳，虽已近耄耋，却还是身板硬朗，不怒而威。老子见了……仍是想抖上一抖……
　　新月抬手拢了拢满头银丝，笑与我道：“你莫怕，你的故事，我都说给他听过啦。”
　　她又轻声道：“本该是我们去探你的，可我老了，走不动啦。”我闻言心头一软，握住了她的手。

　　有个小护士跑过来唤张老将军去喝药，张启山撑着拐杖起了身，冲我们点点头，我向他颔首行礼。小护士扶着他往大楼走，我推着尹新月的轮椅在河边悠悠地行。
　　新月兴致很高，拉着我，喋喋说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