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子》蝶豆

2、德山孤儿院

　　我不知道我在教堂里究竟跪了多久，我只知道，从早上到现在我一口饭没吃，饿得已经两眼冒金星。两条腿已经跪得麻木，右手如今肿的跟早上的馒头似的，只不过，馒头是白色的，而我的手却通红通红。
　　身后传来“吱呀”的声音，教堂的一扇铁门被人推开，一颗脑袋至门外偷偷探了进来。
　　我费力地挪了挪两条麻木的双腿，转过身子看向门口。
　　那颗脑袋站在门外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半天才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直等他走到我跟前，我才看清他的脸。他的个头稍微比我高些，穿着蓝色的毛线衣，与我相仿的年纪。圆圆的脸蛋上，两颗乌溜溜的大眼睛跟黑珍珠似的，亮晶晶的，很漂亮。
　　他在我旁边蹲下身子，然后背在身后的手伸上前来，递给我一个馒头，“给你。”
　　我像是饿狼看见肉似的抢过他手中的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你慢点吃，我又不会跟你抢。”他好笑地开了口。
　　我没有理他，他不懂，他怎么会知道我已经饿了两天两夜了呢。
　　他倒没怎么在意，自顾自地又开口说道，“你下次离那些孩子远些，别去惹他们了，他们总喜欢欺负别的孩子。”
　　我知道，他说的“他们”是指“雀斑脸”那帮子人。
　　我啃着馒头，没有回话。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以后也会离“雀斑脸”远些，我不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何况我还根本打不过他。
　　“我叫江淮，你呢？”
　　毕竟吃了人家的馒头，要是一直不搭理人家，似乎有些不厚道。我终于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江淮，“我没有名字。”
　　江淮对我的回答很惊讶，“你没有名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你怎么会没有呢？”
　　等我终于啃完馒头，我才抹了抹嘴解释道，“之前生了一场大病，以前的事情都忘了，也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江淮的小脸紧紧揪在一起，同情的看着我，一时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没过一会儿，他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有点兴奋地开口，“不如，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叫梦笙！以后我就叫你梦笙好不好？”
　　我觉得这个名字还行，总比叫阿猫阿狗啊，旺财来福什么的强，也就同意了。
　　在此后的孤儿院生活里，江淮总是梦笙长梦笙短的。大概是因为我的性格孤僻，在孤儿院除了江淮几乎没人愿意同我说话。
　　“雀斑脸”那帮人隔三差五就会来找我麻烦，不是抢了我的饭碗，就是撕了我的作业本。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我，哪怕是在修女面前说一句话。只有江淮总是在我受到“雀斑脸”他们欺负的时候站出来护着我，以至于“雀斑脸”他们也开始排挤江淮。
　　然而每次玛丽修女都认为是我的错，在她的眼里，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恶魔。甚至她还认为我带坏了江淮，她曾出言警告江淮离我远些。她对我没有多少感情，只有厌恶。
　　我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讨厌我，从我来到德山孤儿院的时候，她就厌恶我。我从来没有得罪过她。
　　可是，对一个人的厌恶，有时就是这么毫无情由。
　　讨厌了便是讨厌了，没有缘由。
　　我深深地绝对不公平，这是我不能忍受的。
　　我想把这些告诉院长，可恨的是院长经常不在孤儿院待着，所以我连去打小报告的机会都没有。
　　我除了任由“雀斑脸”欺负以外，一点办法都没有。渐渐地，我便习惯了“雀斑脸”对我的欺侮和虐待，对他惯于逆来顺受。然而这并没有使他停止对我的欺负，反而变本加厉，弄得我每根神经都怕他。只要他一走近我，我身上的每块肌肉都会收缩起来，汗毛也一根根站得笔直。可我却无处哭诉，因为玛丽修女到处跟其他修女说，我是她见过的最坏最难管教的小孩，她从来没有见过比我更坏的小孩了。
　　直到那一天。
　　那已经是我来德山孤儿院的第二年春天。
　　我依旧没有融进这个“大家庭”中。
　　那天我和江淮在草坪上捉蚂蚱，“雀斑脸”带着他的两个小跟班也跑到草坪上来捉蚂蚱。我跟江淮已经捉到了两只，瞧见他们三人来，便想离开，不想与他们纠缠。因为跟他们纠缠倒霉的从来都是我们。
　　“雀斑脸”见我们要走，朝他身后的两个小跟班挥了挥手，“拦住他俩！”
　　两个小跟班像是得了圣令，立刻冲上来拦住我和江淮的去路。其中一个矮个子的伸手推了我一把，不可一世的说道，“不许走，我们老大叫你们呢。”
　　如果不是因为打不过他，我真想冲上去将他的脸狠狠踩在地上。
　　“雀斑脸”神气洋洋地走了过来用食指戳着我的脑袋，笑得得意，“你们怎么看见我就走啊？是不是怕我了，啊？哈哈哈……”
　　我明白他要下手了，一面担心被打，一面盯着他那满脸雀斑令人作呕的嘴脸，恨不得往他脸上吐口唾沫。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从我的眼中看穿了我的心思，反正他二话没说，猛然间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摔倒在草地上。
　　“这是对你的教训，让你瞪我。”“雀斑脸”夸张的捂着肚子嘲笑，“瞧瞧你那黑不溜秋，丑八怪的模样，就像那从阴沟里跑出来的流浪猫！”说着“雀斑脸”还想用脚在我身上踹两脚。
　　结果他的脚还没够着我，就被江淮给推到了一边。江淮的小脸涨得通红，“我不许你再欺负梦笙！”
　　“雀斑脸”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江淮，毫不客气地猛推了他一把。他比江淮高出半个头，江淮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何况他那一推又猛又急，江淮毫无防备，摔在了地上。旁边两个小跟班眼见手快，立刻冲上前一人一边架住江淮的两只胳膊，不让他起来。
　　“雀斑脸”上前一脚踩在江淮的肚子上，“狗东西，学电视里英雄救美！我让你救！”说着他在江淮的肚子上狠狠踩了踩。
　　我有些急了，也不知突然哪里来的力气，爬起来用肩膀狠狠撞上了“雀斑脸”的肚子。
　　“雀斑脸”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冲上来，所以一点防备都没有，被我推了跌坐在地上。待他反应过来后，疯了一般朝我冲了上来，将我狠狠摁在地上，他的小拳头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我身上。
　　“放开我，我不许你打梦笙！”一旁的江淮急红了眼，张嘴在右手边的矮个子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挣开了两个小跟班的束缚，然后朝我身上的“雀斑脸”扑来，将“雀斑脸”扑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
　　“雀斑脸”被江淮狠狠骑在身下，半点好处没捞着，倒被江淮打青了一只眼。“雀斑脸”急了，冲着两个小跟班大吼大叫，“你们两个笨蛋，快来帮我啊！”
　　矮个子还在揉他手臂上被江淮咬的伤口，听到“雀斑脸”的话后，疯了一般冲上去，恨不得将江淮咬死。
　　江淮与“雀斑脸”他们三人厮打在一起，没一会就被他们摁倒在地，不知谁的拳头落在了江淮的鼻子上，鲜血顺着鼻孔流了出来。
　　我站在一边急的哭了出来，却怎么也拉不开趴在江淮身上的“雀斑脸”他们。
　　那时我才7岁，我真怕他会被“雀斑脸”他们给打死。也就是那一刻，我像是突然着了魔，拾起草坪边上一根木棍就朝“雀斑脸”的头顶砸去。
　　“雀斑脸”的头顶被砸出了一个血窟窿，鲜血汩汩往外流，抱着头，疼得嗷嗷直哭。一边的两个小跟班反应过来，看见“雀斑脸”满脸是血，都吓傻了。
　　我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去的医护室，又是怎么回的宿舍。
　　只是，从那以后，我开始经常做一些断断续续、奇奇怪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