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小制杖[快穿]》千佾

13、虚实十三

　　秦楚微微低下了头，垂下眼面无表情地绕过小女孩往前走去。
　　等宋湛重新起身，追上秦楚的时候，他已经在游乐场旁边了。

　　今天没有下雨，几个孩子由母亲带着在滑梯和秋千那边玩，孩子尖叫和笑闹的声音陆续从远处传来，给这阴沉沉的天气带来了些许生气。秦楚蹲在游乐场旁边的草丛里，他的身边围着几只小奶猫，摇摇晃晃地争抢着放在地上的猫罐头。

　　像是似曾相识的场景，宋湛站在旁边的林子里，看秦楚抱着双膝，把自己蜷成一团，嘴角带笑看着眼前几只小奶猫玩闹，时不时伸出手，在那几只小奶猫的头上轻轻摸一摸，又在它们下巴轻轻挠一挠。

　　“汪！汪！”
　　几声奶声奶气的叫声忽然从他耳边传来。宋湛低下头，只见一团白色飞快闪过，往秦楚那边横冲直撞过去。

　　离得远了，才看清楚那是一只小狗，毛色雪白，体型小巧，看上去娇憨可爱。

　　听到声音的秦楚转过头来，刹那间眼中波光似水，脸上的笑容也绽得越来越灿烂。等小狗靠近了，他伸出食指，往前轻轻一点，小狗也配合无比慢了下来，拿鼻尖凑到秦楚的指尖，伸出舌头舔了舔，舔完后兴高采烈地“汪汪”叫了几声，剧烈晃动着尾巴，又围着秦楚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来来回回跳动。

　　而这一刻，宋湛终于明白自己初见秦楚那一天看到的场景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那条小狗，并不是活着的生命。

　　再一次被证实，宋湛心下忽然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胸口沉甸甸的，溺水了一样几乎喘不过气来。失落过后，想到此前种种，试探和认命，难过和绝望，自己多番毫无顾忌的表白，以及浴室那一晚无法宣之于口的自渎，却是尴尬和愤怒交织，五味杂陈在心头，一时平复不下来。

　　不远处，秦楚已经从草丛中起身，坐到了一边的长凳上，他的身体紧绷，双手端正地放在膝盖上，脊背也挺得笔直，整个人严肃又郑重。
　　——像是等着人过来谈判一样。

　　眼下这种情况，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句话。
　　一句有来有回的对话。
　　这样，就能打破两人一直以来始终隔着一层膜的关系，将一切都戳破，放到太阳底下。

　　只要他往前几步，宋湛心想，只有几步。
　　但他终究还是没过去，而是转过身，直接离开了。

　　宋湛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一般往远处飞去，脑中混乱的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他飞出的距离已经超过五十米了。

　　长凳上，秦楚紧绷的身体慢慢松了下来，脊背也从只挺变得佝偻起来，整个人身周隐隐围绕着一股颓废而窒闷的气息。原本欢快地绕着他的腿转圈的小狗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慢慢停了下来，手足无措地拿脚刨地，朝他“汪汪”地叫。但这丝毫没有让秦楚的情绪重新高昂起来。

　　小狗委屈地轻轻蹭了蹭秦楚的腿，呜呜低叫，也没换来秦楚的丝毫反应。

　　半晌，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不熟练地拨出了一个号。
　　“哥，我想、见、蒋医生、现在。”
　　……

　　“你是秦楚吧？”
　　秦楚刚收了电话，一个穿着工装外套的中年男人在他身边坐下，朝左右看了几眼，接着将一张名片递给他。

　　“我叫方仲贤，映江晚报的记者，我们见过几次，你应该还记得我吧？说起来你好像越来越不爱说话了。也难怪，发生了那些事，要还是像以前那样就怪了。”

　　秦楚依旧自顾自坐着，根本没去接那张名片，甚至没有转过头看说话的人一眼，方仲贤却丝毫不在意，而是朝远处路边一辆车努了努嘴：“唔，你看，警局虽然把你给放了，但还是有人盯着你呢。”

　　说着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秦楚，翘起嘴角说道：“这些事确实是你做的吧？或者是你找人去做的？也只有你最有可能了。你听听，十五年前那件事导致了你的心理问题，所以你做出了这些事情，只是因为没法控制。这故事够精彩了吧？到时候我们映江晚报可以开一个专栏，连续三期做你的独家专题，从十五年的事情开始分析你的杀人动机和你的心理变化，啧啧——哎你等等——”

　　秦楚没有搭理身后的方仲贤，他所说的一切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没有理会的必要，这一点他在很久以前就明白了。

　　他其实记得方仲贤，一直记得，这些年在他脑子里留下印象的东西少之又少，因此许多年前那些事情那些人反而在记忆里变得越来越清晰，方仲贤也是。
　　但现在，他并不想见到他。

　　秦楚最后看了一眼宋湛离开的方向，自顾自离开了。
　　二十分钟后，一辆车将他送到了一家心理诊所。

　　蒋红是业界有名的心理医生，她的预约表能够从年初排到下一年，即便如此，许多外界的人依旧对她趋之若鹜。每天她都会见各种各样有心理疾病的人，然后以她的专业知识，为他们提供帮助，给他们提供最有效的心理治疗。

　　到她这个地步，走后门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当她接到秦枫的电话时，她却毫不犹豫地推掉了下一位患者，空出时间专门等着秦楚过来。

　　这孩子在她这儿断断续续的治疗已经持续了十五年。

　　看着全身放松地靠在弗洛伊德躺椅上的秦楚，蒋红想到了最初几次见到这孩子的情况。第一次，他满脸倔强，一句话也不说，坚持要走；第二次，他痛哭流涕，扯着她的袖子大喊“那是真的！阿姨你帮帮我！”哭到最后直接晕了过去；第三次，他安安静静地在躺椅上躺下，任泪水布满脸庞，平静地说道：“我不想这样。”之后，这孩子越来越沉默，反应也越来越慢，在学校里被嘲讽为智障，学习也无法继续下去，秦枫父母便让他退学，呆在家里，请了各学科老师给他讲课，却不要求任何成绩，听与不听都随便。

　　蒋红说不清对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感情，这么多年下来，她对他甚至比对自己亲生儿子都要熟悉。要说这世界上最了解这孩子的人，除了她也就没别人了。

　　于是她轻易地捕捉到了秦楚的情绪。
　　不安、愧疚、后悔，还带着隐隐的焦躁。

　　她微微侧身，将自己从阴影处露出来，微笑着对秦楚问道：“我们的游戏进行得还顺利吗？”
　　秦楚双手微绞，抿着唇摇了摇头。
　　蒋红将自己的面部表情放柔，问道：“那么，是有新的人出现了？”

　　半晌，秦楚才点头。
　　“他说、他喜欢、我。”

　　“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秦楚抬头看了蒋红一样，满脸不安，嘴唇翕动，最后终于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我也、喜欢、他。”

　　“你跟他说话了吗？他知道你听得见他，看得见他吗？”
　　听到这话，秦楚眼中的光芒一寸寸暗了下去，双手痉挛似的紧紧交握在一起。

　　“他、知道了，很、生气。我难受。”
　　“你想向他道歉，争取他的原谅吗？”
　　“嗯。他生气、我难受。”

　　蒋红努力抑制着自己眼中流露出的怜悯，口中却没有犹豫地问道：“他现在的状态怎么样？还有意识吗？”顿了顿，她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还有多久他会失去意识？”

作者有话说

　　周一更新，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