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小制杖[快穿]》千佾

11、虚实十一

　　五秒后，秦楚才以微不可查的幅度点了点头。
　　“很多、时候……那、好像……是……脚步声……”

　　“你以为那些脚步声是你的幻觉？！”
　　这句话像责备，语气急促，声音上扬，直接刺破了这片空间内沉寂的气氛。

　　像是意识到什么，秦楚慢慢低下了头，右手抓住了裤腿，第一次表现出局促不安的模样。
　　“表哥……抱歉……”

　　下一刻，头上却一沉。
　　男人放软了声音，仿佛害怕自己把人吓到，低声说道：“你不用道歉，我生气的是你听到声音却没有意识到有这么危险的人在你身边……”

　　而一旁的宋湛也在听到秦楚解释的一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个表哥如此生气的原因。

　　一想到好几个晚上，秦楚在二楼卧室休息，还没入睡的同时，有一个连环杀手在下面一楼来回走动，并且在地下室将受害者分尸的场景，他就觉得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湿了。

　　这种深入骨髓的后怕让他忍不住再次握住了秦楚的手，以期从那点虚无缥缈的接触中来确认秦楚没事这一事实。

　　一如往常，秦楚低着头，没有丝毫反应。
　　“不管怎样，你现在先好好待在里面，别想太多，我会想办法的。”
　　说完这句话，男人离开了。

　　之后宋湛没再继续跟秦楚说话，而是出去看自己同事去了。

　　当天晚上十一点半，映江市几乎所有记者从床上跳下，疾驰到市中心的和平公园，报道又一宗命案。
　　这宗命案和前几件案子的杀人手法如出一辙，受害者是附近一位晚间散步的单身女性。只不过这一次，受害者的尸体被扔在公园西部一个小广场上，身下地面上用红色的血液画着一个巨大的叉。

　　第三天，秦楚被暂时放回了家。

　　秦枫开车过来接秦楚的时候，将一样东西递给了他，说道：“这是你让我去房子里拿的东西，警察已经检查过了，没问题。家里现在被封了没法回去，我给你另外找了一个房子，你先住着，里面衣服鞋子什么的都有。等这事结了，看你自己的意愿，你要还想回去住就回去住。”

　　秦楚盯着秦枫手上的那个物件，眼神几不可察地闪了闪，接着慢吞吞伸手，接过秦枫手里的东西，小心地平放在自己双腿上。

　　宋湛这才看清，那是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本子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封皮的角落已经有了裂痕，内页像是被水浸了又晒干一样，皱巴巴一片狼藉。但在秦楚将笔记本拿到手中的瞬间，宋湛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上猛然改变的情绪。
　　就像是突然溺水了一样。

　　而宋湛第二次感受到这种溺水一般的窒息感觉，是在秦枫带着秦楚，走进一座与紫金花园那一栋布置得一模一样的房子的时候。

　　房子的结构、惨白的墙壁、空旷的客厅、灰色的编织地毯、白色的沙发和楼梯扶手、嵌入墙壁的房门，甚至是斜放在卧室中间的大床的摆设角度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宋湛觉得这一切变得越来越诡异。

　　秦楚刚被关押，秦枫离开警局，连环杀手便再次杀人，而这一次，他所选择的抛尸地点是随时都有可能来人的公园广场，而他在尸体身下所画下的巨大红叉，则像是无形中张开的血盆大口，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嘲笑。

　　但宋湛觉得，那更像是愤怒——愤怒于警察抓错了人。

　　这有可能是出自他对于一个无关人员将自己所拥有的所有名声夺去的不甘，也可能是他对于秦楚这一特定个体被抓捕的情绪流露。前者的目的在于向警局宣告自己存在，将媒体和民众的视线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而后者的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这般急切的做法，更像是急于洗脱秦楚犯罪的嫌疑。

　　宋湛越来越觉得，罪犯就在秦楚的周围，至少，他是认识秦楚的。

　　秦楚的生活圈简单到近乎单调苍白，理应很容易就能调查出来，但方队和老刘那边完全没有任何进展，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而眼下让宋湛觉得更加诡异的，则是这座房子。
　　明明是不一样的房型，却被硬生生拆除了重建一样，扭曲成另外一个样子。
　　空荡荡的客厅，惨白得仿佛灵堂的布置，以及二楼卧室那张角度诡异的床。

　　秦楚对于这一切却接受得无比自然，像是合该如此，什么命案，什么地下室成为第一现场，完全是幻觉，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他依旧住在那个布置得仿佛灵堂一样的房子里，继续每天发呆、睡觉、去咖啡馆的单调日常。

　　秦枫带着秦楚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简单交代了几句，后者始终乖巧无声地跟在他身后，对方说什么都静静听着，被问及有什么意见时，只默默摇了摇头。

　　但宋湛敏锐地发现，秦楚对于这种布置是感到开心的，他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被熟悉的东西所包围着，他感到安心。

　　之后，秦枫接了个电话，很快就离开了，秦楚则默默走回沙发，慢慢盘腿坐在上面继续发呆。
　　宋湛来回转了几圈，确认了整个房子里，除了自己和秦楚，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一切都跟之前没有两样，唯一缺失的，就是一男一女那两只鬼。
　　但这样至少是好事，至少没有人对着秦楚发疯。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门铃就响了。
　　可视电话上现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脸，宋湛一眼便认出了是咖啡店那小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他们这才刚到新家，这小子就过来了，狗鼻子是有多灵？

　　“阿楚，你在家吗？你哥告诉我你搬到这儿来了，我过来看看你。”屏幕上，男人的笑容像是这连绵阴雨天少见的小太阳一样，亲切又温暖，宋湛看着却无端觉得碍眼得很。

　　秦楚慢吞吞从沙发过来，站在可视电话前，接着慢慢抬起手，往开门的按键靠近。
　　见此情景，宋湛狠狠皱起了眉，赌气一般抬手去抓秦楚的手，口中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开门试试看？”
　　理所当然地，他的手直接穿过秦楚的手臂，抓不到任何东西。

　　那只手却越来越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湛总觉得那只手伸出的轨道有了一点变化，秦楚的手臂整体平着往外移了几厘米，指尖慢慢触上了开门键旁边的物件。
　　像是原本要按开门键的，却硬生生转了方向。

　　宋湛定定地看着秦楚，看着他拿起了话筒放到耳边。
　　“阿楚？”
　　“今哥……”
　　“你在家？不方便开门吗？”
　　秦楚沉默了几秒，接着口中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
　　“唔……”
　　顿了顿，他解释一般补充说道，“有点累、想、先、休息。”
　　“也对，你在那里面待了一阵子，应该很累了。那好，你好好休息吧，我过几天再来找你，你没事就好。有什么需要的随时给我打电话，明白了吗？”
　　“……嗯。”
　　门外的男人笑得温柔，反过来安抚了几句秦楚的情绪，最后挥了挥手，这才离开。

　　秦楚挂上电话的一瞬间，室内一片寂静。

　　宋湛眯了眯眼，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青年，脑中一股微妙感越来越明显，明显到让他忍不住上前一步，直接逼近秦楚，看着几乎触碰到自己脸颊的纤长睫毛，一字一句试探着说道：“阿楚，你听得到我说话，是不是？”

　　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在他的下眼睑打出一片扇子般的阴影。
　　宋湛心下一动，又往前靠近了一点，带了点逼迫意味脱口而出说道：“不说话，信不信我亲你？”

　　说是这么说，他的本意却是借此来试探，因此并没动作，只紧紧盯着秦楚的脸等他反应——他总觉得秦楚似乎能够听得到他说话，或者说，他心里多少希望秦楚能够听得到他说话。

　　一秒，两秒，三秒。
　　秦楚依旧一动不动。

　　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宋湛有些挫败，下一秒又对这境地感到气闷无比，抬起手用拇指擦着秦楚的下唇，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秦楚放话一般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能听见我看见我，我一定做出比这更过分的事情，你会感受到我这几年来有多想你的。”顿了顿，他鬼使神差地补了三个字，“——在床上！”
　　空气忽然安静了。

　　宋湛看着秦楚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视线往下，落在了地上，接着他慢慢地、慢慢地把头一寸一寸往后移，直到嘴唇和宋湛的手指分离，幅度不大，但确实移动了，动作中似乎带了点小心翼翼，怕惊动了什么的意味。

　　退到一半，秦楚的动作像是走到一半的木偶卡住了似的，硬生生停了一下，接着他僵硬着身子蹲下去，伸出手去擦拖鞋。

　　擦完后，秦楚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像是想了几秒，接着慢吞吞地开口，自言自语一般说道：“鞋子……脏了……”顿了一下，他发出了一个怪异的语气词，“……啊。”

　　看完全程的宋湛再次眯起了眼，看向秦楚脚上那双干干净净，压根没有任何污渍的拖鞋。

　　脑中一片电光闪过，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心下却在一阵剧烈的电闪雷鸣后彻底静了下来，静到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剩下一个认知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让他窒息难过，空落落的，也没个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