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咕噜，咕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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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进去后小心些，千万不要走回头路。”W停止了对眼前那幢建筑长久的凝视，转身再一次叮嘱正检查照明设备的探索员们。不知为什么，他感到不安。
壹
几天前协会接到举报，说是██小区别墅区内有幢奇怪的平房，门窗不知何时已被混凝土彻底封死，里面却周期性地传出拍打大门门板的声音。周边住户表示从未有人见过有什么东西从平房里出来，而这种现象自他们入住起就没有断过。
协会起初对这样的举报并不十分在意。一来它的套路与一些纯粹为猎奇而编造的所谓都市传说太过相似，协会曾为调查这些东西花费了大量资源，而大部分时候唯一的收获是证明了那确实只是个传说。二来按照举报者的描述，目标目前尚未表现出除了轻微扰民之外的危害，而眼下周边站点正为制定“调频广播”的终止方案忙的不可开交。结果便是用辑熵函数对描述地区草草求解，导出的结果没仔细分析便一股脑儿扔进了数据库。
直到昨天En-233的研究员lim从数据库中抽调信息用于测试他的事件链模拟程序时调用了求解过程的中间量，发现经过那幢平房的事件链哪怕在极粗糙的模拟下也表现出弯曲为一个闭合的环的趋势。考虑到之前接到的举报，协会决定派遣一组4人的探索队进入平房内部。
由于对里面可能存在现象的性质一无所知，唯一的依据是它似乎会使事件链趋于闭合，因此作战处商议后要求探索组尽量不要走之前走过的路。换言之，不要让自己不同时刻的空间位置相同。好在从外观来看平房有一正一侧两个出入口，探索组可以从正门进入，在内部无折返地探索过后通过侧门离开。
考虑到里面存在光源的可能性不大，由于与外界没有物质交换也不太可能存在常规意义上的生物，外加对于诸如遇到死路而不得不折返的情况的考量，探索组配备了照明设施、用于做标记的罐装喷漆及一定数目的定向破门弹，如此即使走到墙角也可以强行打开一条通路。
探索组没有装备重型火力。按照常理里面不可能存活有体型足以对人类造成威胁的生物，而违反常理的东西十有八九不是火力强些就能对付的了的。加之4一起活动，故只有W配备了手枪，枪内有一匣子弹。必要时破门弹也可用于自卫。
看运气了。W想。没准儿进去后发现只是一幢老旧的弃屋，内部陈设落满灰尘。
他们已做好最坏打算。一旦有组员死亡，立刻就地焚烧尸体。
贰
“确认出口通行情况。侧门能打开吗？”W问X。后者正弯腰从箱子里掏什么东西出来。
“我正要检查。”X直起身，将折叠的长杆一点点复原，而后手执一端握把用另一端的钳具去拧后门的圆形铜质把手。从门枢的安装方式来看这扇门应该是向屋内开的，所以他不能直接去开门。按照计划他最后会从这扇门出来，他不知道让自己于不同时间在作用范围内同一相对空间重叠会发生什么。
门没有开，兴许是锈住了。X试着加大力度一边拧动一边向里推，侧门仍纹丝不动，却似乎是有锈接处松动的窸窣声响。
下一刻阻力消失，门扉砰然开启，开到一半又猛地止住，似是撞到了什么软物。X一个趔趄险些向前扑倒。他站定，通过门口观察。门那边好像有浓烟，能见度很低。他迅速回抽长杆关上了门。
“没问题。”X侧身做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
他们继续商讨行动计划。
过了约半个小时，拍打正门门板的声音砰砰地响起。
叁
正门是铁质双开门，部分白漆剥落。W试着压了压把手，很容易达到了它的机械活动极限，这给人一种把手经常被使用的错觉。
突如其来地，屋内传出枪械连续击发的爆响。
W回头与身后三人交换眼神，而后再次压下把手，拉开了铁门。
肆
W率先探身进入玄关，却在门口停住。屋内并不似先前推断的完全漆黑，橘红色的昏暗光线在墙壁一侧不规则地跳动。
“火光。”紧随其后的Z小声说。W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屋内可能有什么。尽量用手势完成交流。
头灯随视线移动将墙壁映得惨白。在玄关可以向前或向左走，从方位来看往左会很快到达侧门。探索组决定往前，也就是到有火光的哪个房间去。
探索组进入了平房的客厅，光源是墙边燃着火的壁炉。W靠近看，炉膛里一具新鲜的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
4人放缓脚步继续前行。自客厅出来后是烟雾弥漫的狭长房间。房间内没什么摆设，墙上顺次挂着的装裱精美的油画无一不被烟熏得暗黄。灯光刺破烟气，他们看到长画廊尽头的墙上隐约写着什么。
从进入房间起便一直有异常的响动。火焰幽然舞蹈的哔剥声；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在移动的声音；而此刻似乎是建筑用砖轻微碰撞的动听声响正从画廊的尽头传来。W示意所有人背部贴墙关闭头灯，黑暗重又侵蚀了这片狭窄的空间。
声音逐渐消失，探索组等待片刻确定响声没有再次出现。灯光亮起，四人贴着墙躬身缓慢前行，逐渐到了走廊另一端。
死路。
正前方的墙上赫然两个用漆写出的大字：这边。字下墙壁似是被反复粉刷过。字迹很新鲜，涂料未干，尚能反光。
左边的墙有草草修补过的痕迹。
走左边。
若是对方想到这一层了怎么办？这种可能性很大。
那也不能直走。炸开面前这面墙，只怕是直接通到外面了。
字迹怎么办？
刷掉。以免之后的探索队误以为是我们留下的。
X剪开一罐与墙壁底色接近的喷漆，用刷子蘸着抹掉墙上的字。而后他将定向破门弹调整为定时触发安置在左墙上，按下开始计时的开关。
伍
他们意识到问题时已经晚了。脆弱的墙壁整面倾覆而下，X被直接埋在里面。其余三人费了些功夫挖他出来，但此时X已经死亡。砖砾重击折断了他的颈椎。
其余探索组成员焚烧了X的尸体，烟雾在弥漫狭长的画廊。
他们沉默地跨过碎砖堆，进入一间看起来像是卧室的房间，没做停留径直往与之相连的书房走去。没走几步，铁架床在卧室角落砰地一动。W设置定向破门弹为激光触发，将九枚破门弹安放在铁架床附近。
方进书房，身后传出破门弹被连续引爆的巨响。
三人慌忙寻找隐蔽处，一个小壁橱进入了视线。它被一排书架遮蔽地很好，同书架间的距离刚够打开壁橱门。
壁橱有一大一小两个隔间。W估么着藏进三个人勉强够了。他与Z钻进较大那间，Y蜷缩着藏在小一些的那间里。
粗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W分辨不出是什么生物发出来的。呼——哈，呼——哈……那种呼吸的力度仿佛要把肺部撑爆，如果那东西有肺的话。
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随喘息声而来，踉跄且沉重。W下意识观察壁橱门，惊喜地发现橱门边沿竟然有用于加强密封性的橡胶条，自己的气息应该不至于泄露出去。但他乐观不起来，因为那个东西听起来越来越近了。
声音响度达到峰值，而后渐趋弱下去，最终消失至不可闻。
如同溺水之人被提出水面，W努力克制颤抖的呼吸。吸气时他感到憋闷，壁橱实在太小了，封闭的内部存储不了多少氧气。他忍耐着又等了一会儿，咬咬牙轻手轻脚打开橱门。
门外没有可疑的身影。
W敲敲小隔间的门，里面咚的一声反应很大。Y大概是有些惊吓过度了。
“Y，是我，W。”W趴在门上压低声音说。
Y没有反应，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没听见。
“听着Y。”W稍微加大声音。“这里不能久留，那个东西随时可能回来。你得……”
“真的是W？”Y犹豫的颤声从壁橱内传出。
“我是。昨天咱们赌Jack到底勾搭过多少个姑娘，所以你还欠我一顿饭钱。”
“天啊……”Y在里面小声说。
“你知道吗W，那个东西，九枚……九枚都没能让它停止活动。我……”Y的呼吸开始急促。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得快点离开！前面就到侧门了不是么？”
“我……”Y舔了舔嘴唇，“我还是不能确定你到底是不是W。也许你通过别的什么方式弄到了W的记忆……”
“如果我是那个东西我为什么不直接进来？”
“我不知道……或许你在害怕或者顾忌什么，所以你才像现在这样大费周章。我不知道……”
“好吧Y。我们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我和Z先去找侧门，打开出口之后通讯器联系你。不过你最好尽快出来，里面的氧气支持不了多久。”
W与Z穿过一排排烟雾缭绕的实木书架，进入了一开始他们在玄关看到的餐厅。
陆
进入餐厅右转是杂物间，进入前X通过侧门看到的地方。
W径直冲到门边，死命地拧住门上的黄铜把手把门往后拉，可是拉不开。
“……操。”W一脚踹在门上。
“破门弹还剩多少？”
“X破墙时损失了一些，这里还剩一枚。”
W把破门弹黏在锁孔附近引爆。没有效果。
“……这个。”Z从刚才起就一直在低头找什么。他给W看在一堆灰烬里捡到的锈铁片，铁片两端都很尖锐。
Z凑近锁孔开始试着撬锁。碰撞声从外面陆续传来，W关紧餐厅通向杂物间的门，用肩膀抵住。或许是精神太过紧张，有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到门那边的推力。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逐步发出松动的声音，希望慢慢点亮了W晦暗的眼神。
门板砰然向内开启。Z猝不及防，铁片另一端直扎进他的右眼，门板继续活动着推动铁片贯穿大脑深处。
然后，门关上了。
W几乎是跳起来冲到Z旁边，Z的情况只消看一眼就能明白没有救了。W转身去拧门锁，但刚才的接触碰偏了锁芯，离开的路再次被切断。
联络器那端，Y悄无声息。
已经顾不上“不走回头路”的准则了。烧掉Z的尸体后W折返回到书房。他只看到，几排倒下的书架多米诺骨牌般一个着压一个，最后一个刚好从外面顶死了壁橱的门。
W花了很长时间将书架复原。拉开小隔间的门，里面只有一具脸色青紫的死尸。
将尸体拖出来在书架间烧掉，W快步跑去位于玄关的正门。可正门里侧根本就没有把手。
他绝望地用力拍打门板，希望过路人能听到。
他已疲惫至极。沿途屋内的烟使他全身肮脏不堪，头灯不知什么时候也灭了。
身后客厅里传来沙哑的风声。
他掏出手枪，转身走进客厅。
柒
蜷缩在壁炉边焦黑的不明生物，颤巍巍对着枪口站了起来。它的体型和人类差不多大小。
“去死吧，怪物。“
管不了是否能对它造成伤害，W只是机械地连续缩动食指。子弹接连倾泻在它身上，黑色怪物仰面躺倒在壁炉的火焰里。炉火欢快地旺了起来。
它死了。
捌
玄关传出喀嚓的响声。这使得W瞬间冷静下来。
有人试图从外面开门。来的会是什么人？不大可能是这里的住户。协会的人？不会。他们进入这里才没多久，按之前对这个现象的重视程度，协会还不至于这么快派第二支探索队过来。
同行。既然协会能知道这个消息，难保其他组织不会了解。
如果是同行……
失去了头灯，炉火成为唯一的光源。W借着火光也能看到自己此时极其狼狈。如果贸然跑过去，难保不会被对方看不清而直接射杀。他深知那几个组织的做派。
先躲起来。
W用一秒钟转完了这个念头，径直跑去画廊尽头，用仅剩的喷漆在墙上喷下“这边”两个醒目的字。如果新进来的人打开这面墙，他就可以逃出升天了。
脚步声显示他们不止一人，大概还在客厅里。W想了想从先前炸出的路退至卧室，用最快速度把被破坏的墙面尽量补好，贴在墙上听那边的动静。
他只听到计时器滴滴的电子音。
玖
该死的！！
身后墙壁坍塌的瞬间，W快步跑去藏在床底下。
W心里咒骂这帮家伙的粗暴。他等了一会儿，想挪动下身体以免造成体位性窒息，不料床下空间实在太窄，他的头撞在床底板上。
那些人的脚步声近了，折腾了些什么又走开，进入了隔壁的书房。
W迫不及待从床下钻出，迎接他的是震耳欲聋的炸响与灼热的气浪。
拾
靠着曾受过的训练，W勉强躲开了单片和冲击波，但爆炸使他全身焦黑衣装破烂，身体鲜血淋漓，左腿也几乎失去知觉。疼痛和惊吓使他剧烈喘息，拖着沉重的身体穿过烟尘钻过破裂的墙洞。
他写在墙上的字被涂掉了。覆盖其上的是与墙壁底色相近的新漆。
拾壹
W颓然穿过画廊和客厅走到正门，坐在那里徒劳地拍着门板。那些人从书房里出来了，继续待在玄关会被看到。W匆忙退进客厅挪动到画廊尽头被涂改的墙壁下。他长久地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个念头电弧般转瞬即逝，随即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拾贰
他想要确认。他抄近道飞快跑过卧室和书房，由于体力透支到难以平稳跑动而沿途撞倒了几排书架。
分隔餐厅与杂物间的那扇门紧闭着。他试着推它，门却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死死顶住了。
拾叁
W笑了。原来这个房间，是这么一回事。
他退回玄关，退到客厅的壁炉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享受着炉火的最后一点温暖。
拍门声响起。
他无奈地笑了起来。
魁梧的身影进入客厅，举起手枪。
面对枪口，W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来。
漆黑的空气里，火光连续跳闪。
W仰面倒下，火舌吞噬了他最后的视野。
喀嚓一声，正门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咕噜，咕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