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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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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安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鹅绒床上,有人正在给自己掖被角,看到她醒了,那人立即激动地坐到她的身旁,开口道:“安丫头,你可算醒了。”
这声音她有好几年不曾听到,以至于她先是恍惚,最后心中被浓浓的惊讶充斥,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怕惊扰眼前如梦境般不可思议的场景:“……母亲?”
中年妇人慈爱地“哎呦”一声,用手托住齐安的后脑勺,扶着她缓缓坐起,语气中满是心疼:“傻孩子,你若是不愿意嫁给他,心中觉得委屈,说便是了,何必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体?”
“我们齐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他不过一个小小亲王,怎么敢提这样的要求,”妇人抱着她的脑袋,用手指为她擦拭去脸上的泪花,柔声哄她,“你是齐家嫡女,哪能给他做侧室,明日我就把他的东西统统送回去,咱们不嫁,乖。”
齐安想说话,喉间却一片干涩,令她一个字节也发不出声。她伸手抓住妇人的手,贴在脸上摩挲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松开,哑着嗓子道:“母亲,容我再想想。”
她顿了顿,忽然感觉有些反胃,一些不太美妙的念头涌上心头,齐安赶忙以“想吃母亲做的桂花羹”为由支走了妇人,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屋子后,才“哇”地一声吐进了床边的盆子里。
血腥味翻天覆地地涌起,齐安愣愣地看着盆中的黑血,耳旁兀地响起一道模糊的清冽的女声:“宿主绑定成功,正在进行身份确认。”
……什么玩意儿?齐安不解地皱起眉头,把散着腥味的盆子放到了一旁。那声音出现了一下就消失了,齐安还以为她是出了幻听,没有多想,反而抬起脸仔仔细细地把周围看了一遍。
越是看得仔细,她的心中就越是感慨。眼前的一切和她的记忆模模糊糊地重叠上了,齐安攥着被角,嘴唇不自觉地颤动着,强忍着的泪珠终于夺眶而出,在脸颊上连成两条断断续续的线,又被她用手背擦去,咽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
难不成是菩萨知她心中有憾,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可这只是话本中的桥段,怎么可能会发生在现实中?难不成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记忆中吞天噬地的火舌、透骨寒彻的冰窖,似乎都成了捉摸不透的水中倒影,如泡沫般一触即消失不见了。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脑海中那道女声再次响了起来,声音比起之前更加清晰:“身份确认成功,即将载入。”
随后,那道刺目的白光再次袭来,齐安略微恍惚,周身的一切在那一瞬支离破碎,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不停揉捏玩弄,最后塑造成一座漆黑不见光日的牢笼。
在她的面前,跪坐着一个少女,她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过十五六七,却满身是伤,洁白如凝脂的脸颊上有一道极深的伤疤,被她用碎发掩盖住,只露出半边狰狞的疤痕。
她被几根血色铁链锁住了手脚,见到来人只是微微仰首,漠然道:“你来了。”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齐安迟疑地问:“是你?”
“我能满足你的心愿,”少女没有回答她,反而饶有趣味地另起了一个话题:“你想杀了他,赵祈年,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从陌生少女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齐安沉下脸色,神情不悦地盯着她。
这人明明被束缚在这,就算齐安做些什么,她也毫无反抗的能力,却依旧表现得镇定自若,将眼前的一切都不放在眼中。
少女嗤笑,赤红色的双眸中荧光流转,缓缓道:“我没空与你解释,你只需知道,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能帮助你一点点扳倒你的仇人,将他脚下脚下。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齐安连重生的事实都接受了,也不会不清楚她话中的含义。她低下头思索了片刻,最后沉声道:“我想凭借自己来打败他,如果你想要我成为你的没有思想的傀儡,我宁愿就死在那个时刻。”
少女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想到了如今的处境,还是向她妥协了:“你是第一个敢与我讨价还价的人。既然如此,那便听你的,我不会多加干涉,只是给你列出条框,你大差不离地完成就行——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哦对了,如果你做出违反规定的行为,”少女咯咯笑,“不光是你,就连我也要一起魂飞魄散,可没有下次机会,让你完成夙愿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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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安在少女的话语中了解到了一些事情。比起冷冰冰的“系统”这个名字,少女更愿意让她喊自己“阳燧”,她说自己本是上神,后因某某劫难被困于齐安的识海,至于是什么劫难,阳燧选择避而不答,只是讷讷道,唯有她完成夙愿,阳燧才能冲破禁锢,重回到本属于她的世界中去。
作为从小被夫子逼着读《十三经》长大的齐安,好不容易接受重生的事实,世界观又再次被“系统”这一陌生地东西血洗了一番。
她与阳燧聊了没多久,阳燧就累了。少女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眼皮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再难睁开。
阳燧小手一扬,周身的一切就再次破碎,被束缚在虚无的半空中的少女垂下脑袋,在睡梦中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呢喃,只是相隔太远,加之天摇地晃,齐安并未能听清。
齐安又回到了熟悉的房间中,身上还盖着母亲亲手绣的绒毯,她用指腹细细摩挲,柔软舒适反而触感令她彻底认清了这个事实。
盆中的黑血消失不见,弥漫在空中的血气也荡然无存了,齐安长舒一口浊气,一眼就看见面前漂浮着一块透明的屏幕,上面用娟秀的黑色笔墨写着两行大字——
【主线任务一:嫁给赵祈年】
【支线任务一:成为赵祈年的正房 奖励:随机】
“……”光是这第一条,齐安就做不到。
上一世,赵祈年被皇帝找回,被封了个便宜亲王,也是像如今一般,大言不惭地向齐家提亲,要纳齐安为侧室。齐安性格刚烈,怎么甘心被他这样侮辱,宁愿跳江也不愿给他做妾,赵祈年只好作罢。
但皇帝不乐意了,在朝中总是若有若无地给齐安的父亲齐平泰施压,齐安不愿看父亲为了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仕途受损,于是咬碎了牙答应赵祈年,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嫡女从此忍气吞声地过上了给正房端茶倒水的日子。
而她回到了这个关键节点,却又无法做出违背规矩的行为,这个赵祈年她是非嫁不可的,现下只能想想法子,如何该让赵祈年心甘情愿地娶她做正房。
她与赵祈年从小一起长大,不对付得久了,早已相看两厌,要让赵祈年封她做正房简直是在痴人做梦。
还不如让她一了百了来得痛快。齐安腹诽,扯着绒毯默默遮住了脸。
“咔嚓”一声,她听见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齐安连忙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在看到眼前一大帮子人后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她许久未见的爹娘祖母都围在她的床边,各个目带怜惜地看着她,虽无言,却比千岳万山还重,令齐安不争气地鼻头一酸。
齐安哑着嗓子,一个个喊了过去,每喊一句,眼底就愈发湿润一分,直到最后终于是憋不住了,哽咽着抱住了母亲的手。
祖母是个硬朗的老太,她发丝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眼神却是出了奇的坚定,她拿檀木手杖重重敲了敲地,骂骂咧咧道:“赵小子真是长了能耐,若不是齐家收养他,他哪能活到现在,如今却这般羞辱我的乖孙女,不像话!”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搭上了齐安的手背。
祖母的手掌很粗糙,时光在上面雕刻下一圈又一圈的往昔岁月,而隐藏在纹路之下的是经历磨难而越发香醇的佳酿。她重复了一遍:“真不像话,他若敢站在我的面前,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打断这混账东西的腿!”
老太扬起拐杖,作势要打,边上的爹娘赶忙将她拦下,怕她这么大的动静会伤了身体。
齐安的坏情绪被老太这样一闹瞬间好了许多。她轻轻地握住老太的手,像上一世未出阁前那个天真烂漫的自己一样,撒娇道:“孙女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不过祖母不要动怒,孙女的事孙女可以自己解决,祖母为了这点事劳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老太火气降下去,慈爱地捏着她的手:“只要安丫头快乐,祖母就知足了。”
安抚好了祖母,齐安把注意落在了床榻边的父亲和母亲身上,想着该如何开口,把“自己要嫁给赵祈年”这件事说给他们听。
父亲齐平泰与她目光对接,似乎读懂了她眼神中的意思,扬手屏退了下人。
齐安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就听见父亲恨铁不成钢地斥道:“不想嫁他直说,我们齐家还没有要嫡女委身给他人作妾的说法,不过是与一个亲王为敌,有什么……”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母亲捂住了嘴。齐平泰也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些不妥,缓了语气柔声道:“傻丫头,下次可不许作践自己的身体了。齐家永远是你的后盾,有什么委屈要与爹娘讲,爹娘会为你做主。”
“是啊,”母亲接话,“天下那么多男人,哪一个不比那家伙好,再过几日就是飞花宴了,我们都为你打点好了一切,就等着你去挑几个看得顺眼的男人培养感情,哪成想半路出了这样的事情。”
齐安被“挑几个男人”这句话雷得眉头忍不住直跳。她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抓住了母亲这句话中真正的关键词。
飞花宴。
飞花宴是大靖名门望族家的子弟齐聚一堂、赏花对诗的日子,前世她因身体不好而缺席了飞花宴,也就是在这场宴席上,赵祈年偶遇了楚娇娥,也就是后来他的正房。
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挤下楚娇娥,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取代她成为赵祈年的正房了?
这样想着,齐安的眼神逐渐变得炽热起来。她对上父母疑惑的目光,飞速编了个合理的理由,自信道:“爹、娘,女儿想去参加,借此找一个比赵祈年好上千倍万倍的男人,他堂堂亲王,我就不信他会做出夺人妻室的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