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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青丘 ...

  •   我是被弄醒的,是在初春的绵绵细雨敲打青色琉璃瓦的清嫩脆响从温润涓水梦里,被一股屁骚味的毛绒东西压在脸上醒来的。
      帘潮被青丘那些小狐狸笑话的心生怒意,趁着所谓的时光正好却是星宿光照硬生生的把我从床上拖起来,说是“智者多练,愚者罔思。为青丘者,断不能丟了小殿下颜面。”
      为了攒那份青丘大土的颜面,我披着绣花芙蓉被,吹着春寒料峭风,点着从下房拿来的晕黄油灯,陪他打了一夜的竹牌。灯苗摇曳,他的头低的愈加沉重,终于至他再没自信摩挲那刻字竹板才挥袖鄙夷的丢开竹牌,大赦天下的阔步离开,我也才可就着披着的被子呼天倒地的酣睡。
      揉着懒散的眼皮,迷蒙的视线里闯进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我似作无意扬手打个哈欠却一把揪住那东西,那顽物扭捏着瘦削腰肢,正开口嚎叫却生生的嘴里塞进一个白色步团。
      “昨夜帘潮脱鞋上塌琢磨着脑袋开花,却含恨而走,倒落了他原味布袜。俗话说,病从体态出,也不知这帘潮身体是否康健……嗯,歌菊,是咸是甜?”
      白色绒毛小猫抽搐着吐出那白布,带着吐了一串口水,方舒口气闪灵灵着两颗黑色珠子,水盈盈的转悠着,撅着嘴巴甚是委屈的看着我。我不加理会她,自起身捧过璃花木桌上的茶杯就着喝了一口,看着外面的湿漉漉的巷道。
      昨晚雨下的很大,定又是卯日星君和司命星君斗气随手拿了布雨扇折腾着四海八荒,只可惜了庭院里的月季花,粉嫩嫩的,好不容易打出骨朵来却还是零落成枯枝。
      小心踱步过来的小猫轻摇摇的跳到窗框上成功的霸占了我的视线,很是傲娇的摇着肥大的尾巴,眯着眼睛忘情的摇摆身姿,丝丝白毛轻松的扬在空中。
      “连毛都守不住还还幻化什么?”我不耐烦的抬手一挥,窗框上的小猫化成人形双脚挤在狭窄木条上,很顺利的栽了下去。
      歌菊绕回屋内曲膝跪着,耷拉着脑袋,“歌菊以后多练幻形,争取下次不掉毛不掉须不掉灰指甲,那歌菊可以掉肚子里被压榨的废物吗?”
      歌菊真身不是白毛小猫,她原是雪隐山上一颗探了头的小土豆。
      有一次我被父君骂了一顿,就赌气一个人跑到了雪隐山闹着要剖上古神兽雪兽的胆下酒喝,自然下酒菜没有寻到,倒意外的看见了躲在石头下土豆苗,在苍茫白雪的映衬下这绿色来的有点不合时宜。
      而青丘本不同凡间万物规律的,我瞅它怪可怜的,一时玩心大起便许了些仙气给它。它也算有些争气,借着仙气就修炼了百年有了仙身,之后又是怎样寻的我做了主子,那又是后话了。
      “既然义无反顾的吃了下去还吐出来干什么?省得到时候又执筷费劲!”
      歌菊知道是我打趣她也没作声辩驳,只叩地道,“今早女君来过,说是你醒了过她府里去一趟。”
      “知道了,去,把那昨个那个木盒子拿来。”
      我捧着雕花木盒子就往姑姑府里走。下了雨的青石小路打滑着步子,撑着伞就更加小心缓慢了。
      溅落的雨滴打出好看的水花,晶莹的花瓣灿然开放,却是一瞬也终其华美。嫩粉花瓣无辜的散落软泥里,低声沉吟着飘落的情愫。
      走过丛丛花红,汩汩泉水,密密茂林就到了姑姑的住处。我将湿透了的伞立在门口,抖落一身的春意,却见悠落从房里出来,捧着一杯散了热气的碧绿茶水,我便知道姑姑在房内处理事务。
      悠落盈盈行礼,“小殿下,方才君上正谈起你怎么还没来呢,你快些进去吧!”
      推开悬花雕木门,一股清新的桂花香充盈鼻间,便听见姑姑朗逸的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宫殿内,还带着假嗔怒斥的娇羞。
      我不禁心里一松,含着笑语走进去,“我说呢,怎的大白天的天气正好,这门却关的死死的,原是姑父来讨姑姑要果糖吃了呢!”
      姑姑正坐在正殿的软塌上,长条漆黄木桌的右边置了一摞的黄皮折子,层层黄皮书沿密密紧凑着,她手下也正压着一本摊开了的折子,懒散的倚在靠背上和姐夫说着话。
      姑父见我来了就眯着着眼睛笑道,“对啊,天气正好,只可惜了小殿下勤得穿着洗衣却连衣服都没有湿透!”
      因我小时父君出外留我一人在家,因年小所以懒散了些。这时歌菊为我挑的双面绸衣便使上了大用处,外面脏就把里子翻出来继续穿,脏的不能再穿时就跳进珍珠湖里,痛快的洗个澡,索性也穿着衣服一块洗了个透,再着着湿衣在河石上摊开晒着,享着阳光的爱抚让人很圆满。
      常说好事不能藏着掖着,果然在我晒的很尽兴的时候姑父来了,摇着他那把万年不变的白凤折扇奚落的说着,“听说白真上神的么女很是勤奋,今见果然勤奋的千古绝响,惊诧鬼神!”
      如今姑父还是摇着他那个乞讨似的破扇,自认完美的将额间细发招的摇晃,而每次我都在想像他头上黑发会随风很美满的落下,最后我把那断发织起,给歌菊化猫时做窝,也算对得起它的形体。
      姑父眉宇翘着高扬的笑意,“一百六十年年过去,你也出落的水灵灵,也可配一门亲事了,也轮到你自己关门闲话、卧听风雨了,再生百八个小娃,洗完衣服排一方地摊开晒着,也是极美的景致!”
      “姑姑,姑父催促你快些生百八个小娃呢!还顺带取笑我!”我故作怜苦的上前依在姑姑身上,还顺带抹了点温热口水充泪水,纤弱身躯梨花带雨低下无数柔枝,莺莺话言凄凄戚戚。
      姑姑手扶着我背,一行过处舒畅无比,很配合的说着,“烜晔,你怎这样欺负叶枳,是九重天上的仙酿喝多了没醒不成?”
      姑父泄了一股刚才的兴劲儿,正闷葫芦的玩弄着手中的水晶珠串洛子,孤苦伶仃的啃着悠落刚才出去拿落下的硬饼子,吐着饼子里的硬渣滓,“现在悠落越发懂得软硬结合了!”
      人人皆说烜晔帝君威严庄重,连天君都要敬他三分,活脱脱的活成了一个被四海八荒挂在墙壁上的神仙,被人终日供着,说话也得斟酌七分。
      第一次我见他是在赫兹的桃林里,一席白衣飘扬在灼灼粉色中,摇曳在枝头饮着醇香桃花醉,英姿飒爽,落入我眼中却是无限的悲情和无人话聊的凄凉。后来又经一番折腾,那个桃花枝上的男子就成了姑父。
      姑姑慵懒的理了理肩上的黑色发丝,额间霜羽花水晶坠妖娆的绽着花枝,在凝雪肌肤的衬托下更显媚丽,“听说你要代你父君去参东海寿宴?”
      我头低下几分,“是的,父君去了柏桦山寻麋果,说是给娘亲酿香茶。”
      姑父手上动作停滞,嘴唇蠕动却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知晓他们正注视着我,身子骨立得更加的坚硬,面上表情也平静如水,不留一丝纹波。
      只听得头上轻轻一叹,“只可惜了……”
      以为姑姑要继续讲下去,很兴奋的抬头竖耳聆听,姑姑感叹后的话全被面前那茶水挡了回去,便有些泄气,耷拉着跪在地上,暗自数着姑父白发玩。
      我知道,数姐夫的白发这个玩意是个黑洞。
      以前我曾问过他,怎么四海八荒之内唯独他头发白如霜雪,总讳莫如深的摇头,尔后又用十分阴森的眼神注视着黑湫湫的远山,“这个故事很长,说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于是那个关于白发的故事的开始和结局一直是那很久很久以前。
      姑姑又道,“我瞧着你手上拿着个盒子,怎么,又是装的夜明珠?”
      我仔细打量着盒子,刻纹虽粗糙却实在,木盒狭小却妥帖,最重要的是体积小,携带很是方便。“是的,我瞧着珍珠湖里的夜明珠还很多,又想着大姑姑打出的‘送礼就送夜明珠’招牌很是深入人心,就继续发扬这传统了!”
      “你也是,平时不见你这么虚心,现今就晓得学起你大姑姑那套了?”姑姑转身从塌上拿出来一个大匣子,缀着亮眼的金片,缠着香缠丝,递给我,“这是我的礼,你给我带给东海水君去……就说,青丘事忙,走不开身,你也替我措个好词、告个罪。”
      我瞅着旁边啃馍的姑父,一乐,“是,我就如此说,青丘女君白歆音事务繁忙,因为地广人稀,女君就关着房门和烜晔帝君忙的昏天黑地,下不得床,还请水君见谅!”
      姑姑正抬手打人,面前却哪里有人,只落下一句,“君上,青丘需要更多的生产力,怎么解决就看君上你怎么带头了!!”
      我一溜烟的逃出房门,关住那一扇薄门偷笑,一缕轻言却轻易的揪起了我的心,“子虚和洛杉要回来了,你也收拾收拾你的小脾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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